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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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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石榴又在外面呆了一个多小时,刚才一番折腾我出了点儿汗,此时感觉由里及外全都冻透了,大雪再度将我俩盖住,如果有外人进来,准得以为墙边是两个雪人。也没人再盯着我们撅的姿势是否标准了,好像所里的帽花都在开会,一众八毛也都去了,又没人搭理我们了。脱逃的念头再一次涌上我心头,我歪过脑袋冲小石榴使着眼色,小石榴点头会意,抻着细长的脖子左右张望。无意间一扭头,看见一间办公室的门开了,在两个帽花的带领下,走出来一个人,竟然是三傻子!

这一次与三傻子的不期而遇,印证了我的担心,果不其然是个隐患,三傻子把我们撂出来了!不止是我,小石榴也是满腔怒火,两个人不约而同扑向三傻子,身上的积雪飞扬起来。送三傻子出来的两个帽花一看这还了得,立即一人对付一个,给我和小石榴一人一个大掖脖,都顶在了墙上。其中一位帽花又回过头,对已经快走出大门的三傻子嘱咐了一句:“你最近别出门,隔三差五来所里报个道!”我忍不住破口大骂:“三傻子你个大傻叉!败类!”其中一个的帽花指着三傻子说:“甭管他,你走你的!”看到三傻子走出派出所大门,俩帽花一人拎着一个,把我和小石榴分别带到了两间审讯室。

室内温暖如春,屋子不太大,有个十几平米的样子,屋里正中点着一个大炉子,炉子上还坐着一壶水,已经开了,“突突突”地冒着热气。带我进来的帽花挺年轻,屋里还有一位岁数比较大的老帽花。岁数大的姓董,咱以后叫他“老董”;年轻的姓陆,姑且称之为“小陆”。小陆在我身上搜了一通。好在当天我和小石榴身上没带家伙。他又把从我身上搜出的东西逐一交给老董查看,随即又让我在屋门后撅着!不过在暖暖和和的屋子里撅着,好歹比在外头喝风顶雪地撅着舒服。我趁他们各忙各的,转过头来张望,只见老董打开了我的钱包,看到里面那张全家福照片,他稍稍一愣,扭过头来看了看我,然后继续干他的活了。检查完我的随身物品,他跟小陆耳语了几句,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小陆了,他叫我站了起来,仍是脸冲墙,不准回头。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小陆让我坐在他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好像要开始审讯我了。我看见小陆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笔录用的专用稿纸,以及一方红色印泥,他又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根高压电棒,威胁意味十足地摆在了桌面上,并有意无意地触动着电棒开关,使电棒顶端的电极,“噼里啪啦”地冒出阵阵蓝火星子。我暗暗叫苦:“这是要过热堂的节奏吗?”

小陆把审讯的一应之物准备停当,坐在椅子上盯着我的脸,满目狐疑,眼光阴沉。此人是个小白净脸儿,带着一副比较夸张的近视镜,看他的样子,顶多二十五六岁,却已经开始有谢顶的迹象了,头发细软稀疏,脑门又圆又亮,看上去像个知识分子。此时他紧盯我的眼睛,仿佛在从我的脸上搜寻着某个答案。我心里有点发虚,但仍故作镇定,一脸的泰然自若,并不回避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屋子里静得出奇,仅有炉子上那壶开水,发出“咕嘟咕嘟”冒泡儿的声响。我听人说过,一定是要两人同时在场,方可开始讯问。现在屋里只有小陆和我,他的计划可能是先击破我的心理防线,然后再开始讯问。我也在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三傻子肯定已经撂了,但是他到底撂了多少?都撂的谁?怎么撂的?撂的彻底吗?这一切还是问号,看小陆这意思,可能是在等老董呢,那个老董干什么去了?怎么刚要开始讯问,他又急急忙忙地出门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我与小陆的对视中溜走了。直到屋门一开,一股寒风夹杂着雪花,将老董卷了进来。他冻得直缩脖子,进了屋一句话没说,拿着一只大号的搪瓷茶缸子,提起炉子上的水壶,倒了一缸子热水,随后将茶缸子摆在我面前,顺带着放下一支烟和火柴。我不领情地抬头瞄了他一眼,指着小陆从我口袋里翻出的个人杂物说:“我抽不惯您这个,我还是来我的墨菊吧!”老董都没拿正眼看我,扭身将那盒墨菊扔给我。我急忙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点上烟狠嘬了一口。只见老董在小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用深邃的目光审视了我几秒钟,对对小陆说了句:“开始吧!”

小陆稍一点头,对我展开了讯问:“知道今天为什么把你弄到这来吗?”我摇着头说:“不知道!”小陆又问:“还用我们给你交代交代政策吗?”我反问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是吗?”小陆脸色一沉:“嚯!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染得已经够黑的了,没少惹祸是吗?我告诉你,我们没有根据不会随便抓人,既然把你弄来了,你就肯定有事儿。否则我们也不会费心拔力地蹲你!”我说:“噢!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是吗?这话我在电影里听过!”小陆绝对是被我的态度激怒了,眼镜片后面射出两道阴郁的冷光,一拍桌子大声呵斥:“你甭跟我这油嘴滑舌的,甭看你现在满不在乎,一会我给你上上手段,我看你还能挺得住吗?”我问他:“你把这句话也写笔录上吗?”小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同时抓起了桌上高压电棒。坐在旁边的老董拦住了小陆,又示意他坐下。小陆看了看老董,目光柔和下来,再次问话之时,他的口气略有缓和:“看这意思你还是在外面没撅够啊,就欠让你在冰天雪地里撅着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等我们费事儿,最好是竹筒倒豆子——有什么说什么,咱也别伤和气,你说你今天不撂出点事儿出来,过得了这一关吗?”我说:“打一进来你就让我撂这个撂那个的,你到底让我撂什么啊?”小陆说:“你最好自己说出来,这样对你有好处,也代表你态度端正,你要让我说出来,那可对你不利了。实话告诉你,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所有材料,现在只看你的态度了,最后该怎么处理你,全凭你自己对事情的认识和态度。你的事可大可小,完全在你自己掌握。你要是顽抗到底,最终就是死路一条!”小陆在那义愤填膺正气凛然地冲我吹胡子瞪眼,我心里觉得可笑,你以为你是在审判十恶不赦的反动派刽子手吗?他这一套一套的词儿,怎么跟演电影一样呢?

甭看小陆“叽叽喳喳”地乱咋呼,我对他倒不感冒。真正让我心里犯嘀咕的,是他旁边那位不言不语的老董。这个老干警喜怒不形于色的阴沉劲儿,让我觉得心里没底,看意思此人绝对老辣,不好打交道。我倒是希望他开口问询我,那才有机会摸清他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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