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身勿自轻(2 / 2)
关鸣鸾点头道:“俗语说,嫁妻嫁妻,吃饭穿衣。有多少家境不错的男儿都把妻主当成摇钱树,能从妻主那里捞多少好处就捞多少好处,他一个穷苦男儿,本就是为了衣食无忧才跟了钱尚书的,却仍能做到不贪不应得之财,委实是个有品格的。”
关尚书话一说完,护卫们奏报皇后殿下到了,众人便也停止了议论,安澜几个进来之后,晚宴就开始了。
这箜州比竽州更加僻远,没什么有趣的歌舞,只有一个老年男子的箜篌弹得不错,乐音轻灵优美悦耳动听,用安澜的话说称得上是天籁之音,但弹奏者是个其貌不扬的老年男子,厅中的女儿除柳笙外都不怎么提得起精神。刚过了戌正,打呵欠的打呵欠,交头接耳的交头接耳,明帝也觉得无聊,却见安澜和沈知柔正听得投入,柳笙更是一眼也不眨,她不好宣布散席,当下只得忍耐着,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她本意只是想养养精神,哪知这两日又是赶路又是忙公务,她很有些疲倦,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听得林从在她耳朵边上喊道:“陛下醒醒,可以回去睡了。”
哎?明帝睁开眼睛,见厅武皆已散去,安澜正跟那个老年男乐师说着什么,顾琼三个都站在旁边等候,她连忙自挽形象,对那乐师道:“空山新雨,涧水琤瑽,唯美缱绻,直击心灵,乐师的箜篌弹得真好啊!”
那乐师听了老泪横流,一边用袖子擦泪,一边用枯老的嗓音哭着道:“草民,草民多谢陛下谬爱,有陛下这句话,草民今生再无遗憾!”
明帝无奈一笑,总是这样,她随便说句什么,对下面的臣民而言便是极高的荣誉,看这男子的情形,脸上沟壑纵横,头发也花白了,这把年纪还做乐师维持生计,应该也是个家里穷困得揭不开锅的。她想了想,对安澜道:“赏这乐师五十两银子吧。”
她这么说便是告诉安澜,这赏银走内库的账目。安澜含笑答应:“臣侍知道了。”说着吩咐宏儿道:“拿五十两银票给这老人家。”
宏儿从荷包中掏出了张五十两的银票递了过去,那乐师双手接过,而后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把银票高举到头顶上,连声道谢:“草民谢陛下,谢皇后,陛下万岁,皇后万福!”
明帝瞧着微觉不忍,喊了声免礼,待那乐师把银票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衣襟内兜里,她方才询问道:“你还有妻主吗?”
乐师摇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明帝倒没太惊讶,继续问道:“那你有孩子吗?”
乐师继续摇头,这就有些出乎明帝意料了,她原本以为这乐师这么辛勤,是为了挣银子贴补媳妇,不料竟是个连儿子都没有的。
若是如此,这五十两怕是给少了,她正踌躇要不要添一些,便听董云飞问道:“你一个人怎么过日子呢?你要不要去京里的养济院?”
那乐师一脸地懵怔,显然不知道养济院是什么地方,明帝代为解释:“官家开的,恩养无依无靠的男儿的院子,你这情形是可以入住的。”
董云飞接着补充道:“那边三餐都是不要银子的,生病了还有朝廷赐予药物,只需做些力所能及的差事,譬如纺织刺绣。”
那乐师刚开始听到恩养两个字,昏黄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及至听完了,就又暗淡了下去:“多谢陛下和这位殿下关照草民,养济院真是个好地方,不过草民还是不想去住。”
这个明帝就有些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呢?你在这边也没有亲人了不是吗?”
乐师叹气道:“此地虽然没有亲人了,却有旧庐和坟墓,奴家的母父和妻主都长眠在这里,奴家不想离开她们,再说奴家除了弹箜篌,也不会做别的。”
明帝不由得皱眉,心中暗道可以在此处建个养济院。她从未起过把养济院推行到全国的念头,她知道这是不切实际的,各地开个慈幼局已经叫苦连天了,哪里还能再开个养济院?这些只花银子不赚银子的场所,只能再一,不能再二。可是眼下她要在此处移民垦荒就不一样了,既然将来会有大量男儿汇集此地,那么向男儿征收些银钱,办个由民间出力由民间自行管理的养济院,也能解决问题。她想了想便笑呵呵地安慰这乐师道:“你既愿意在这里住着便住着吧,朕会让知州照拂你的。”
这晚上林从侍寝,林美人一进了房门,便笑吟吟地问她道:“陛下可要洗脚?”
明帝嗤地一笑,冲林美人招招手,林从不明所以地走了过来,明帝伸手一拽,把人按到了怀里,贴着林美人的耳朵尖低声问道:“宝贝你这是也想要金簪子了?别急,朕明个儿就找个铺子亲手给你打一个。”
林从仰起巴掌大的小脸用一双纯真如婴儿的珠眸看她,话说得委屈又勾人:“臣侍听说钱大人那丑侍夫给钱大人浴足,把厅中的女子们羡慕得不得了,臣侍想陛下必然也是喜欢男儿伺候浴足的。难道臣侍猜错了吗?”
明帝低头亲亲男儿那紧而薄的眼皮,微笑:“朕是喜欢,但朕是不会让从儿给朕浴足的。”
林从纤细的睫毛微颤:“陛下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让臣侍浴足呢?”
明帝微微一叹:“朕不能既要求从儿为朕征战四方一统山河,又要求从儿像个仆侍一般低声下气地服侍朕,那朕也太渣了。”
她的后宫都是什么样的男儿她心里是有数的,既然她纳林从的时候,看重的是他将门虎子的身份,她就不能用对待侍儿的要求来要求他。
当然,便是对侍儿,她也不会让他们给自己浴足的,以往她对于这件事没什么认知,也曾让侍儿服侍过,那年北征玄武,同光借着浴足来勾搭她,她便对此事起了防备,这之后同光嫁给了她的堂妹萧冷月,她越发觉得侍儿们以后都是要嫁人的,让别人的夫郎伺候她浴足有些不合适,所以这几年都是自己泡澡自己沐发自己浴足。
“可是”,林从的眉心间仍旧有着满满的隐忧:“陛下不让臣侍做,想来也不会让皇后和小云子做,便是怡卿,陛下也不会舍得的,那陛下会让谁做?知柔吗?”
明帝好笑地轻敲林美人的眉心:“朕也不会让柔儿做的,朕还年轻,自己洗脚就可以了,用不着人服侍。”
沈知柔上次跪着帮她搓背,她过后想想,已经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够温厚了,哪里还会舍得再让沈知柔给她洗脚?
再说沈知柔虽然很会服侍人,却也不是个自轻自贱的性子,上次不过是看她心情不好才略微委屈些,正常情况下是绝不会低三下四的。
不知怎得,林从听闻她不让沈知柔这么做,竟比她方才说不让他这么做还要激动,主动地把双腿盘上她的细腰,把双臂环上她的玉颈,而后头轻轻后仰,薄唇微张,秀目轻闭,等候她的宠幸。
佳人已经做好了准备,明帝还有什么可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