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回 四美图(2 / 2)
随后,赵应荣三人又捡了要紧的事情一一说了,觉得再没什么遗漏了,才停了下来,看到韩长暮没有挽留的意思,便齐齐告退了。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清冷的月色透窗而入,似水光华在帐幔上,锦被上,还有那个睡梦中都在挣扎的人身上,轻抚流淌。
房间里一片死寂,安南郡王妃的呼吸凌乱极了,夹杂着惊恐痛苦的低呼呻吟。
姚杳轻巧的跳了下来,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走过那固若金汤的妆奁时,她连看都没多看一眼,便撩开帐幔,径直上了炕。
她偏着头看着安南郡王妃,微微皱了皱眉。
看来安南郡王妃这二十年来过得十分艰难,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也是,永安帝就像悬在头上的那把刀,随时都可能落下来,心得多大才能睡得好觉。
姚杳唏嘘一阵,便按照安南郡王妃的做法,轻手轻脚的按动机括,抽出凸起后,手伸进孔洞,片刻之后,她从里头取了一幅画轴,卷的细细的,边缘已经发黄发皱。
她慢慢的把画轴展开,只见上头四个盛装美人,个个都是身材娇小,体态风流,画面倒是保存完好。
这四个美人两两相对,露出面容的两个美人柳眉入鬓,杏眼桃腮,如云发髻高高束起,鬓边钗环精致耀眼,都是十八九岁的新妇打扮。
而背对着画面的两个美人体态婀娜又不失娟秀,梳着垂鬟分肖髻,发髻间只点缀了素雅的珠花,单看背影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只是不知容貌如何。
除此之外,图上再没有别的东西了,更没有题字印章,不知是何人所作,又是因何所做。
姚杳回头看了安南郡王妃一眼,她虽然在睡梦中也拧着眉,痛苦的挣扎,但睡得还算沉,并没有短时间里就会醒过来的迹象。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幅画,叫人摸不着头脑。
但这幅画藏得这样深,必然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姚杳叹了口气,只可惜再多的秘密,这个时候她也无法仔细研究,即便是能将表面的画临下来,无法参透画中的隐秘也是无用。
她偏着头凝神片刻,便不再犹豫了,从袖中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飞快的将这张画卷描了下来,虽然没有设色,只是简单的勾勒了轮廓,但她还是将露出容貌的两个美人画的惟妙惟肖,然后将画轴原样卷好,放回孔洞,将一切恢复原状。
离开之前,姚杳又看了安南郡王妃一眼,此时的她就像被团团迷雾所笼罩,让人看不清楚。
姚杳心中生出一个念头,留在安南郡王府反倒是件好事,她或许可以因祸得福,和这个满身都是谜团的安南郡王妃联起手来,互惠互利,互有所求,也互有所得。
不过,这种事情是急不得的,安南郡王妃跟永安帝看起来像是相爱相杀,这仇怨到底有多深还未可知,而她身边的人,比如那个如玉,似乎也有些不妥当。
姚杳满怀心事的回到东厢房,刚打开门,冷临江便一下子扑了过来,满脸焦急的低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出了什么事?”
冷临江自然知道凭着姚杳的本身,夜探一个女子的房间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两个多时辰过去了,药力早就失了效,安南郡王妃早该苏醒过来了,她都还没有回来,他怎么能不担心呢。
“啊,哦,没事,没事。”姚杳被重重扑过来的冷临江撞了个趔趄,额头被撞得生疼,回过神来,捂着发红的额头横了冷临江一眼:“看了一出活春宫,太震撼了,我正回味无穷呢,你就给我撞醒了。”
“哎哟我去,你怎么不叫我呢!”冷临江一脸遗憾的重重拍了下大腿,偏着头看起来一本正经,可一开口就让人喷饭:“很激烈吗?”
姚杳脸不红心不跳,朝着冷临江身后抬了抬下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种事,你不得问孟岁隔吗?”
孟岁隔茫然了一瞬,脸腾的一下便红透了,尴尬的微微张着嘴,半晌才凶神恶煞的瞪着姚杳:“就你这还,还是姑娘家呢!”
姚杳锋利英气的长眉微微一挑,笑容狭促,语出揶揄:“孟总旗,你跟安南郡王妃朝夕相处的时间比我和少尹大人都长,知道的隐秘自然要比我们多一点了,安南郡王妃的事情得问你,这有什么不对吗?”
孟岁隔哽了一下,就像着了魔一样,无意识的点了点头,点完头才反应过来,这事儿不对啊,太不对了!
什么叫朝夕相处!什么叫知道的隐秘多!
这一字一句听起来怎么就那么龌龊不堪呢!
冷临江嘿嘿嘿的笑了几声:“对对,你知道的隐秘肯定比我们多啊,来,说说看,你都发现了什么,别藏着掖着了,互通有无嘛。”
“啥?”孟岁隔懵了,他们在说什么,每个字他都听懂了,可连起来是什么意思?
他发现了什么,他什么也没发现啊!
看到孟岁隔的脸色变了几变,姚杳简直要憋不住仰天大笑了,她才不忍着呢,想笑就笑,无声的狂笑,脸上没有半点无功而返的惭愧:“少尹大人,孟总旗,我太没用了,什么都没发现,看来还是孟总旗有用,肯定是有所发现的。”
她刻意隐瞒了永安帝方才来过,也隐瞒了自己的发现,并非是不信任冷临江,而是觉得时机不合适,贸然说出来,不但对此事什么任何帮助,还有可能让冷临江陷入危险之中。
靠了这么些年的大树要是倒了,她上哪再去找像冷临江这么称心如意的一片阴凉。
“......”孟岁隔无语朝天,翻了个白眼儿,这么危险的境地都能找个乐子,人才啊。
冷临江看孟岁隔一脸郁闷,顿时笑的合不拢嘴,不无遗憾的叹了口气:“我们当然有所发现了,你不知道那书房里美男图可是不少,各有各的美,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姚杳抿了抿唇,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对安南郡王妃素日的做派,有了些许恍然。
安南郡王妃行事荒诞嚣张,把自己弄得声名狼藉,何尝不是一种自我保护呢。
她的名声越是不堪,别人便越是不愿与她来往走动,那么她的秘密暴露的风险也就降到了最低,而永安帝对她的防备之心自然也就降到了最低。
安南郡王妃眼下甘于自污实属无奈之举,但是她绝对不甘心一直这般屈辱的活下去。
只是不知道她要如何反击,何时反击,又有多少能力和手段来置之死地而后生。
或许她真的可以考虑考虑结个盟友了,单打独斗太容易被围殴了。
姚杳一边思量着这些,一边笑道:“那些美男有没有你认识的?”
冷临江诧异的“啊”了一声:“怎么了?”
姚杳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冷临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老冷,若是那些美男图里有你认识的,你不得提醒提醒人家啊,被安南郡王妃盯上了,还能有精气神儿吗?”
冷临江恍然大悟的长长“哦”了一声,看着孟岁隔,阴阳怪气的嬉笑起来:“你说的对,还是你聪明,看看孟岁隔,这么快就瘦成人干儿了。”
“有吗?没有吧。”孟岁隔茫然的摸了摸脸。
姚杳挑眉,掏出个巴掌大的铜镜,正对着孟岁隔的脸,揶揄道:“你自己看。”
孟岁隔不疑有他,当真照了照铜镜,只见镜中的那张脸果然又瘦又长,他愣了一下,抬眼看到姚杳和冷临江揶揄戏谑的笑。
他顿时明白他被姚杳和冷临江给戏弄了,不禁涨红了脸,梗着脖颈,狠狠的错着牙却说不出话。
这俩人是给他下了个套儿啊,他又不是个傻透了的,怎么可能直愣愣的就往里钻。
可是这话实在没法回啊。
他的脸色一会儿紫涨,一会儿青白,最后重重甩了下衣袖,拉开门落荒而逃了。
姚杳和冷临江对视了一眼,压低了声音狂笑不止。
安南郡王妃是扬州人,或许是为了以解思乡之情,郡王府里到处都种着婀娜的垂柳。
这种树容易养护,形态窈窕,郁郁葱葱的枝条随风摇曳,铺展开成片成片深绿浅翠的云霞,也是颇为壮观的。
而垂柳的枝丫格外柔软,很难借力,树冠也不高大茂盛,即便看起来铺展如云,但却藏不住人,种在安南郡王府这种到处都是见不得人的隐秘的府邸中,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深沉的夜色中,千条万条的碧绿枝条静静垂落着,偶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夜风吹过,这些枝条也纹丝不动。
蓦然,紧邻着高墙的一棵垂柳轻晃了两下,一道黑漆漆的人影轻如微风般掠过夜空,落到了郡王府一隅不起眼的低矮房舍前。
人影身形窈窕,走到门前,推开了门,刚迈出一步,便停下了脚步,低着头看着埋在灰尘里的半截纸片。
人影愣了一下,一脚踩在了纸片上,目光警惕的扫了周围两眼,见左右无人,才慢慢的挪开脚,慢慢的弯下腰捡起那张纸片,展开来,看到纸片上点了两个水滴状的墨点,尖头指向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