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1 / 2)
此时的秦安山满脑子都是还未完工的短节目, 突然得知凌燃一直没想好的自由滑终于有了灵感,就来了兴致。
“什么想法?”
还是跟今天节目有关?
秦安山仔细回想着那场名为瑰夏的短节目,却怎么都猜不到凌燃的想法。
短节目受限于时长, 一般都比较短平快, 很少有能表达出丰富内涵的。
瑰夏在他看来就是一场展现少年人意气风发, 肆意畅快的明快曲目。
曲风自带热度,急促有力的肢体语言也很能促使观众心情激荡, 但如果放到自由滑里, 内容就会显得单薄。
自由滑的曲目, 最好还是有一定的情绪起伏和故事性,才会容易得到裁判和观众们的青睐。在一切都追求快的年代,四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只沉浸在一成不变的单一情绪里,即使是常年追比赛的冰迷们也会感觉厌烦。
秦安山双手叠放在腹部, 往轮椅里一靠,脸上的神色变得探究, 连眼神都变得锐利。
这是典型的打量人的姿态。
换做是其他人可能会在这种审视目光里如芒在背,但凌燃早就习惯了这位行事自我的教练的特殊画风, 很坦然地坐在对面, 甚至还能顶着对方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对视回来。
屋里只开着几盏壁灯, 昏黄光线照着那张介乎少年青年之间的俊秀面孔,显得氤氤氲氲,格外温暖。
秦安山不由自主地放松几分, 语气都变得柔和, “说说看你的想法。”
凌燃却摇摇头, 卖了个关子。
“等比赛彻底结束,我再跟您说吧。”
秦安山意外地抬眉,“为什么?”
凌燃眸色认真,“我的灵感不止是来自瑰夏这一个节目,等表演滑也结束之后,我想找这个时间跟您好好谈谈。”
谈谈这一整套节目对他的启发。
心里有了主意的少年眉眼弯弯,眼神越过落地窗往很远的地方望去,连头发丝都缀着细碎耀眼的光芒。
一看就是很满意自己的新想法。
秦安山被勾得心里痒痒,但想到凌燃说新主意跟另外两场还没有开始的节目有关,就还是忍着好奇,答应了句好。
不过说到自由滑,他就忍不住想到自己正头疼的短节目。
“新赛季的短节目还会按照最高难度的方式编排,我相信这些对你不是问题,”秦安山话音一转,“我唯一担心的是,你不能很好的将节目情感表达出来,毕竟这是你从未尝试过的领域。”
的确是从未尝试过的领域。
想到他们共同选定的那曲短节目,少年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廓,热热的。
“应该能吧。”
凌燃也不是很确定,毕竟他以前也没有尝试过这种,咳咳,怎么说呢,充满少年人纠结心事的节目。
私底面对亲近之人的时候,少年的心事一般写在脸上,非常好懂。
秦安山难得看见徒弟这样的情状,忍不住笑了下,“我想你的时老师一定会帮你。”
新赛季的短节目就取材于时灵珊女士年轻时的成名作,没道理原作者亲自操刀修改出的节目会滑不出她当年的神.韵。
凌燃其实也这样想。
他见秦安山不自在地调整着动作,就站起身,“时间不早了,秦教,我送您回去吧。”
秦安山挺了挺坐到酸麻的腰,原本想拒绝,一看薛林远从洗漱间擦着头发出来,就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凌燃不觉得有什么,秦教对他虽是冷淡了点,绝对是掏心掏肺,自己推他回去,也是理所应当。
薛林远也笑,“老秦,现在就回去吗?不多再坐会儿?”
秦安山脸上却带着他看不懂的笑意,“凌燃说送我回去。”他甚至还回头看了眼,明摆着就是强行提示。
凌燃的脚都扭伤了还要亲自送自己回去,薛林远不应该有什么表示吗。
秦安山心里升上一丝期待。
可惜薛林远啊啊了两声,转头去找柜子里的电吹风。
一看就是没有放在心上。
秦安山一拳打在棉花上,脸都不自觉地绷紧,忍不住抬了抬下巴。
可惜屋里的另外两个心大的人完全没注意到。
凌燃是不觉得这点扭伤会影响他把教练推回一墙之隔的房间,薛林远则是着急吹头发,免得一会声音太大影响凌燃看视频或者学习。
总之,谁也没想往其他地方想。
唯一想多了的秦安山:……
这可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这点不舒服在凌燃弯腰用力把他从轮椅抱到床上的时候就消散无形。
“秦教,晚安。”
少年很有礼貌,还跟灯下收拾医药箱的队医打了招呼,“苏医生,我先走了,秦教就麻烦您了。”
队医哎了一声,等房门咔嚓一下小心关上,忍不住对秦安山笑,“咱们凌燃就是有礼貌,我就没见过比他更讨人喜欢的孩子。”
如果他家的小公主也能长成这样谦逊乖巧的小少年就好了,才做了爸爸不久的苏队医浑身充满着慈爱的奶爸气息。
秦安山坐在床头脱外套,闻言笑了下,“这倒是。”
真的很难不让人喜欢。
单纯又执着,谦逊又真诚,自律且自信……
这样集齐人性闪光点于一身的孩子。
这样一想,秦安山就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幼稚坏了,居然跟小孩子一样跟薛林远炫耀。
不过这样好的徒弟,做教练的,很难不为他骄傲和自豪,这也是人之常情。
教练和运动员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关系,教练在运动员身上倾注心血和感情,在心里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孩子做得好,在赛场上取得好成绩,就是他们职业生涯的最高光时刻。
同样的,全力培养的运动员始终拿不出好的竞技状态,最终只能黯然退役的话,教练的声誉和事业也会一同跌入谷底,更会对自己的执教手段和能力产生怀疑。
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
毕竟这么多年来,华国男单里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凌燃。
秦安山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
做运动员时能拿到世锦赛金牌,做教练后又能遇到凌燃这样的天赋运动员,虽说残了十来年,但这又何尝不是上天对他的考验呢。
纷纷乱乱的思绪纠缠一团,他深吸一口气,也就强迫自己睡过去,毕竟明天还有凌燃的比赛,他还要去看凌燃的比赛。
一墙之隔,凌燃也很快就上床休息。
比赛总归是件消耗很大的活动,累人累心,他需要充足的睡眠才能保证自己的最好状态。
少年睡得很香甜,双手乖巧地搭在身体两侧,连睡觉都是最标准好看的仰躺姿势,如果忽略掉梦里持续的踏空感的话。
薛林远却睡不好了。
倒不是他睡得不香,主要是苏医生交待了,想要尽快消肿,最好两个小时换一次冰袋。
薛教找出自己很久没用的电子表带上,定好了振动闹钟,隔两个小时就晕晕乎乎地爬起来从冰箱里取出新冰袋替凌燃换上,然后再迷迷瞪瞪地倒回床上。
对薛林远来说是有点混乱的一夜,对关心凌燃伤势的粉丝们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先是为凌燃的伤势心疼着急,又因为他亲口说出的坚持理由感动不已。
话题广场里,夜猫子网友们还在熬夜发帖。
“举手,我就是比赛现场的观众,别问,问就是现在感动到哭。我只是买票来看运动比赛,又不是来追星和看冰演,运动员也拿不到任何出场费用,凌燃这么拼,真的是把我们这些看比赛的观众都放到了心里。粉他果然没错!
就是不知道他现在伤势怎么样了,照片看上去真的肿得很厉害。”
“我也被感动到了,花滑虽然是观赏性很强的体育项目,但花滑运动员会有这种表演者的自觉,真的是我没想到的。”
“等等,你们是不是都是从表演者的角度出发啊?你们清醒一点,凌燃是运动员啊!他是竞技体育的运动员!对他来说每一场比赛都不能辜负,这不是观众不观众的事,这是运动精神的体现!”
“都有吧,毕竟凌燃也亲口说了,他坚持上场也是为了来看他比赛的观众们。他是运动员和他不愿意让观众们失望并不冲突。
说起来,我最近考古了一下凌燃以前的比赛,我发现他其实真的很享受观众们的欢呼和鼓掌。每次开始结束时都会很认真地扫一遍观众席,如果大家反应热烈的话,眼睛都会弯得很可爱!所以下回去追他比赛的时候大家可以喊得更大声一点,他一定都能接收到我们的支持!”
“哈哈哈哈,我们一直都很大声啊,我和我旁边的大哥今天把嗓子都喊哑了。对了,凌燃明天的自由滑是什么节目啊,应该也是个新节目吧,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呜呜呜,我完全没有心情想节目,一想到凌燃明天还要带伤上场,心都碎了……”
“暴风哭泣,我也是……”
话题很快转移到凌燃的伤势上,担忧的网友占大多数,可他们再怎么拿着显微镜看,甘景州刻意让人放出来,引起话题的后台照片也就那么几张。
他们猜测着,却没有人再说让凌燃退赛的话。
少年的坚持与执着就像是他身上的烙印,他们已经习惯看见凌燃勇往直前的身影。
凌燃自己都那么坚持了,他们这些粉丝除了支持还能说什么。
“我相信凌燃明天一定会出现!”
“+1”
“+10086”
“哈,要是不出现,就不是凌燃了,我会怀疑他被人魂穿了(叉腰)”
“希望脚伤一夜就好,求求了,老天爷给这么努力的运动员一个奇迹吧!”
或支持或鼓励或关心的话语里,满满当当都是对凌燃作为运动员的信心和认可。
他们都相信凌燃一定能坚持下去。
很心疼,也很骄傲,为他们华国有这样优秀的小运动员而骄傲。
越想越是心情澎湃,越想越是睡不着。
一直到天快蒙蒙亮,还有人在话题广场里分享交流自己的珍藏照片,还有某站的哪些up主剪辑的卡点视频特别燃特别感人。
没睡的大多是没法去看比赛现场的网友,买到票的网友们都在强迫自己早点入睡。
即使知道明天自由滑的比赛还是安排在傍晚,早睡晚睡都不影响,但早一点睡,就能早一点到明天,也就能早一点看见凌燃比赛了。
一夜就这么过去。
薛林远熬了一夜,早上被闹钟吵醒的第一件事就是仔细检查凌燃的脚腕,见到肿胀消了下去,露出了个笑,“消肿了!赶紧起来走两步试试还疼吗?”
凌燃把外套拉链拉上,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往墙边的身高尺走。
“慢点小祖宗!”薛林远急地扶了下。
凌燃轻轻推开教练的手,赤着脚在地毯上走了两步,说实在的,用力时会有点隐隐约约的疼,正常走路问题不大,但如果是做跳跃动作的话,肯定还是会疼。
对上薛林远期待无比的目光,他不想说谎,就抿了下唇,“还好。”
还好,那就是不好了。
也是,哪能好那么快,薛林远叹了口气,拍拍凌燃的肩,“先去洗漱吧,一会再去苏医生那上点药。”
凌燃点了点头,穿好鞋往卫生间走。
薛林远困得不停打哈欠,坐在床边一个劲地搓脸,满脑子还都是今天的日程安排。
他们今天没什么事,再加上凌燃脚上有伤,应该也不会出门,等等让人把早饭送上来。再把老秦推过来,问问关于短节目的编排,还有就是回程路上不能再坐大巴,凌燃晕车可不是件小事……
正想着呢,门口传来叮铃一声响。
“谁啊?”薛林远好奇过去开门。
门外是一张陌生面孔,文质彬彬的,穿的是普普通通的黑色夹克衫。
嗯,是很普通,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这人绝对是体制内工作人员的普通。
对方很客气,“你好,我是甘景州主任办公室的秘书助理,想来找凌燃和薛林远教练,请问这是他们的房间吗?”
薛林远一听甘景州的名号,就清醒几分,这不就是点名让凌燃和明清元来参加省运会的那位大领导吗!
薛林远赶紧把人让了进来,倒了杯水,才有点局促道,“你好你好,我就是薛林远,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大清早过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薛林远不知道是什么事,心里难免有点忐忑,目光忍不住地往卫生间瞟,凌燃还在里面洗漱没有出来。
对方就从公文包里拿出才起草好的文件递了过来。
“我来是甘主任的吩咐,他想请你们看看这份文件。”
a4的打印纸,没有红色的标题和落章,显然不是正式文件,最上面一行赫然就有着运动员明星的字眼。
薛林远接过来看了几行,人就傻了。
运动员明星?
运动员……明星?
要把他们家凌燃捧成运动明星?
听起来是很风光,但薛林远打心底里有点排斥。
他从前也是经验丰富的运动员,有过高光也有过低谷,最是清楚不过——名气这玩意儿就是把双刃剑。
拿到好成绩的时候,观众自然会热爱和赞颂,可一旦状态下滑或者出现失误,错失奖牌,面对的舆论可就不怎么友好了。
是,心疼和理解的人是占主流。
但说难听话甚至诅咒辱骂的也绝对不少。
再加上竞技体育,菜就是原罪,那些心疼理解的话换一种角度,何尝不是磨在心口上的软刀子。
薛林远吃过这样的苦,也目睹过秦安山和许许多多的运动员都吃过这样的苦,所以他不想让凌燃也吃这样的苦。
运动员本身压力就大,夺冠的压力,为国争光的压力,绷紧的就像是拉满的弓弦,每一步都游走在天堂地狱的边缘。
他自己平时都是小心翼翼,又是研读心理学,又是跟其他经验丰富的教练请教交流,在比赛前还都会紧张得不得了,生怕哪一句话说得不对,影响到凌燃的比赛状态。
所以凌燃的社交账号虽然交给他来运营,但基本上就等于没有运营,八百年都不会诈尸一次。
可现在上面居然想把凌燃打造成运动明星?
薛林远拧着眉,排斥之意非常明显。
他盯着文件,像是要把这几张纸盯出大洞。
来人察言观色,就知道眼前这位教练并不赞同。
好在这份提案还没有往上送,也还有考虑说服的时间,他也没催,本来甘主任那边的意思就是送到即可,至于薛林远的反应,他也会如实回报给主任。
秘书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凌燃满身水汽从卫生间出来,四下看看,就只看见自家教练对着几张纸拧着眉头发呆。
“刚刚有人来吗?”
自己好像听到了开关门和说话的声音。
薛林远也没打算瞒着,就把事情简单地说了说。
“运动明星?”
凌燃有点惊讶,仔细地看了看那几页纸,心里就有了数,“大概是想树立一个正面典型吧。”
而且从挑中他的角度来看,这个典型面对的受众群体还比较偏年轻化。要不然,放着夏季项目里那么多拿到过奥运金牌的运动员不推,为什么偏偏要找他只拿到过世锦赛冠军的弱势项目运动员。
凌燃并没有把这事很放在心上,看了一回之后,就把文件放回原处,开始做一些不需要脚踝发力的日常陆地训练。一边练习,一边还在心里默背单词和公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