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2 / 2）
他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下意识看向了青雀。
青雀的笑容依旧如此。
中也很清楚，自己的老师对自己的来说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她就好像是避风港一般，无论风雨，她都会在那里。无论何时，她总是以最坚定，最温柔的眼眸注视他。
她并不会干涉他的行为。在她心目中，一个需要保护的孩子也需要将他放在平等的位置尊重他。
这是他的老师。
同样的，也是他想要守护的人。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中也询问魏尔伦。
“中也自己也很清楚吧，人类与我们之间有着天堑一般的差距。”魏尔伦说道，“中也不需要被这些人影响。人类总是用偏见概括所有事物，觊觎着与自己的力量不相匹配的东西。”
“离开了他们，才能够让中也摆脱人类的影响。”
魏尔伦的话相当直白，就算是在青雀的面前，也毫无遮掩。
中也没有打断魏尔伦的话，只是听着他的言语，眉头稍微皱起来。
他正在思考。
但他说完，中也依旧没有停止思绪。
青雀没有打搅两人的交谈，只是为自己续上了新的茶水。
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头，最后温暖了整个身体。
点心已经空盘了。
青雀起身，离开了卧室。
当卧室的门被关上，中也才抬起头，与魏尔伦对视。
“很抱歉，请恕我拒绝。”中也说。
看着眼前的少年，那一双蔚蓝色的眼眸，魏尔伦感觉到，自己并不意外。
只是，对于少年坚定的眼眸，他有些诧异。
“告诉我，中也，你的理由是什么。”
中原中也端正了自己的坐姿，“魏尔伦先生，自己也是人类，不是么？”
想不到是这样的答案，魏尔伦一愣。
这样的话语，如此熟悉。
他曾经的挚友，不仅仅一次对他说过这样类似的话。
“你所说的，人类总是以自己的偏见概括所有事情。抱有如此想法的魏尔伦先生，不正是你自己口中的人类吗？”
“人类总是有着自己的特性，因为环境，性格，家庭等等因素，造就了不同的人格。这个世界上存在对他人抱有偏见的人，那么就会有平等包容尊重所有人的人。有草芥人命残暴不仁的冷酷之人，自然也会有重视生命尊重生命的人。”
“魏尔伦先生，正是因为有着如此多样的人类，这个世界才会呈现出多样的变化。”
中也注视着魏尔伦的眼睛，一字一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看，魏尔伦先生，此时此刻的你，不正是那抱有偏见人类的一种体现吗？”
魏尔伦沉下了表情。
他注视着中也，一言不发。
“还有，觊觎与之能力不相匹配的东西。”
说到这里，少年丝毫没有顾忌魏尔伦的表情，正如他此前没有顾忌青雀一般，朝着魏尔伦露出属于他自己的肆意的笑容。
“没有能力就滚下宝座，有能力就坐上宝座。能者居之，可是自古以来永恒不变的道理。”
“再者……”少年伸手指了指自己，“正是因为那永远都不会停歇的，对于各种事物的渴望，人类才能活到如今啊！”
“当初的我为了活下来，于是动用了我的能力。现在的我为了守护我的老师，就算是魏尔伦先生，可以称之为兄长的你，我也绝对不会退让的！”
沉静，是许久的沉静。
魏尔伦突然像是卸下了什么重负一般，突然软下了周围所有的气息。
他似乎是被巨石拖累一刻不得停息向前进的人，巨石突然消失了，而他也终于得到解放了。
那一瞬间，并不是惊喜，而是帐然若失，是迷茫。就好像，一直支撑在心中的信念，就这样消失了。
他回忆起那个拥有鸢色眼眸的少年。
死亡与他无限接近，黄泉女神的拥抱近在咫尺，也不能叫他死寂的眼眸产生一丝一毫的波动。
“中也所拥有的信念，可不是你可以轻易动摇的。就算是赌上他的性命，他也会彻底贯彻他心中作为‘人’的理念。与其说是人类影响了他，不如说，是他天生就拥有着比谁都要坚定的‘人性’。”
少年的眼神是死寂的，却让魏尔伦的内心产生了巨大的动摇。
他思考，到底是什么，才会让少年如此坦然甚至渴望死亡。又是什么，能够让这个渴望死亡的少年，对某一件事产生动摇。
于是，在今夜，魏尔伦来到了晚香堂。
而此时此刻的魏尔伦，终于明白了。
如果有什么能够动摇那个名为太宰治的少年的东西，恐怕只有信念了。
对“人性”坚定不移的信念。
人啊，真是复杂的生物。他既可以是清泉之中流淌的污泥，也可以是沼泽之中盛开的花。
“这才是，你想表达的吗？”魏尔伦囔囔道。
“咔嚓！”
卧室的门推开了。
青雀带着点心，走入卧室。
她似乎对此前卧室内的对话毫不知情，只是放好了点心之后，端坐下来。
“魏尔伦先生，夜色已深，需要留在这里休息一晚吗？”青雀说道。
金发男人从恍惚之中惊醒。
青雀对着男人扬起笑容。
她的笑容很浅淡，与周围昏黄的灯光融在了一起。
黑色的发丝从她的肩膀垂落，就好像是溪流。
他看见了那一双黑色的眼眸。
宁静，祥和，宛如是湖泊，将整一片天空，与周围的花草树木纳入湖面。哪怕丢进去一块石头，泛起的涟漪都是温柔的。
“啊，那就，麻烦山鸟了。”他听见了自己干涩的嗓音，如此说道。
“只希望魏尔伦先生今夜能够好好休息。这就足够了。”青雀回复道。
哪怕是夏日，夜晚也会带着凉意。
“魏尔伦先生，请问，我可以询问你一些问题吗？”
魏尔伦动作微顿，“你想问我，那一天晚上为什么没有立刻杀了你吗？”
青雀点头，“或许这个问题对你来说，这是我自不量力的表现。但是，我依旧想要知道。毕竟，这也算是关乎我的性命的事情。”
魏尔伦沉默半晌，随后，唇角微扬。
“大概是在那一瞬间，认为你并不是人类吧。”
“竟然是这样吗？”青雀不明所以。
“嗯。山鸟，你很特别，仅仅是看一眼，便能从中感觉到你的特别。这种特别，从你的外表中就可以窥探一二。”
在横滨生活多年的青雀，或许已经习惯了。而横滨的居民，对于山鸟也习惯了。
但，这种习惯并不能掩盖她的独特。
是的，仅仅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与众不同。
就好像是被强硬缝合在一起的两个世界，哪怕缝合的丝线如此完美，也能够在其中感受到强烈的差异。
这样的差异，让魏尔伦手中的匕首无法再前进一寸。
她，是人类吗？魏尔伦当时想道。
“山鸟，你很特别，让我在一瞬间以为，你是一个别的伪装成人类的生物。”
“只不过，现在的我，改变了想法。”
男人弯下腰，执起青雀垂落在身侧的手，“山鸟，是人类，是散发着强烈的，属于‘人性’光芒的人类。”
一个吻落在了青雀的手背上。
“那么，晚安。”他说。
“晚安，魏尔伦先生。”青雀同样说。
看着魏尔伦进入了客房，青雀不得不感慨。
不愧是法国的男人啊，优雅且浪漫。
带着这样的感慨，青雀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中也？”
“老师。”少年站在门口，看见青雀，面颊红了红。
“中也，这个时候是休息时间哦。”青雀对少年说道。
谁知少年的面颊越来越红。他似乎是难以启齿，几个词汇跌跌撞撞从他的口中蹦出来，也没有组成完整的句子。
“那个，老师，你，有没有听见，咳！就是我对魏尔伦说的话。”也不知组织语言了多久，中也终于勉强把一句话念完了。
“嗯？什么话？中也和魏尔伦不是一直在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故事吗？难道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青雀反问道。
“没什么！”少年猛然呼道。
然，当他发现青雀面上熟悉的调侃之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又被老师捉弄了。
“老，老师！”
成功逗红了少年的面颊，青雀这才放过这个容易羞涩的少年。
“中也过来，并不仅仅是询问这些的吧？”
“……嗯。因为我，魏尔伦才会过来找老师的。再怎么说，我也是老师的学生，对老师的事情当然会关心。”
“老师如果受了什么伤，无论怎么样都有我的一份责任在其中。”
少年表露出懊恼的情绪。
虽然真的很讨厌青花鱼，但是中也有些时候很想拥有对方那样聪慧的脑子。起码不会在事情发生之后，才察觉出异样的情况。
甚至，连想要守护的人，也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比起他，明明老师做的更多。
从一开始，他就接受着老师的馈赠。
而他，却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什么，甚至因为自己，给老师带来了麻烦。
“如果，以后我能更努力一些，就不会为老师带来麻烦了。”中也说道。
想要为她做点什么，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也好。尽管现在的中也还没有彻底成长，成为一个完全可以依靠的大人，最起码，不能够为她添麻烦。
这是中也的愿望。
“中也，随我进来吧。”
青雀打开卧室的门，对中也说。
待两人进入卧室，青雀从书柜上取下了一个盒子。
盒子并不大，蓝色带有浪花图案的缎带缠绕着并不大的盒子，就好像是无比期待有人将它拆开一样。
“这是早就准备好要送给中也的礼物。”青雀说道。
“礼物？”
“嗯。和中也说好的，要送给你一个只属于中也的胸针。”她笑道。
“要拆开来看看吗？”
中也将盒子拿在手中。
并不大，甚至还没有他的一个巴掌大。棱角贴着手掌上的肌肤，带来略微的不适。
缎带被扯开，胸针的样式在中也的眼中呈现出来。
那是一棵被飞鸟环绕的树苗。尚且稚嫩的幼苗，在那些青色的飞鸟包围之下，显得是那么的幼小和可爱。
“我对中也的期待，从来不曾改变。我希望，你无论何时都能够坚守本心。所以，我想了很久，才设计了这个图案。”
中也无比怔愣。
“要戴上试试吗？”青雀问。
“嗯。”
幼小的树苗在成长时需要飞鸟的庇护。而将来的苍天大树，则会为疲惫的飞鸟提供停歇的枝丫。
从来不是麻烦。因为维系他们的不仅仅有责任，还有的是幼苗与飞鸟的羁绊。
哪怕不曾道明，也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
第二天一早，中岛敦面带迷茫看着餐桌前的魏尔伦。
“诶？”中岛敦表情空白。
所以，这人是谁啊？为什么从来没有见过？昨天也没有出现这号人啊！怎么现在突然就出现在店内，而且还那么理所当然开始享受早餐了啊！
而且，还是中也的哥哥什么的，为什么没有人提起过啊！
魏尔伦用过早餐之后，就离开了。
青雀询问他，是否想要与兰堂相见。
魏尔伦思索片刻，拒绝了。
“看在我与他是挚友的份上，山鸟，就让这件事情听天由命吧。或许哪一天，我就能在横滨的某个地点看见他了。”
青雀对此只能笑着接受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晚香堂内时不时还会热闹一些。
织田的伤口治愈之后，就带着梦野久作回到了横滨。
因为其特殊的异能力，在他还没有通过入社考验，正式成为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之前，青雀询问了久作的意见，让他留在了晚香堂。
于是，晚香堂再添一位居住成员。
好事成双的是织田原本卡顿的思绪在此次之后迎来爆棚，原本停滞不前的小说终于得到了解放。
那没有灵魂的傀儡，终于被注入生命力，成为了真正的人。
“雀姐姐，这是打算出门吗？”
“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很重要的事情？”中岛敦疑惑。
突然，他一个激灵。
难道，是横滨又出了什么问题吗？
“雀姐姐一定要小心，我绝对会好好看管书店的！”中岛敦突然气势十足对青雀说道。
“这样啊，那我就可以放心交给敦敦了！”青雀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