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晏承专场订阅随心(2 / 2)
天生的聪颖和坚毅,让他心智远比同龄人成熟。
可与生俱来的灾厄体质,让这份成熟也成了格格不入,成了他是怪物、并被变本加厉欺负的理由。
玄门里的小孩儿多是玄二代,就算还未开化出道行,光凭着他们父母给的防身、攻击符箓,就够他受的。
他既无父母庇佑,也没有符法傍身,唯一能做的就是勉强活着。
年幼的晏承,小时候也是期待过父母和温情的。
他第一次被允许回家、去和父母见一见,是他五岁的时候。
尽管他不懂太多人情世故,但仍对未曾谋面过的亲人抱有极大的幻想和期待,吭哧吭哧抱着自己脏兮兮的小衣服洗了几遍,才怀着忐忑和怯意、被几个看守他的玄师带到晏家。
他第一次见到了父母。
和幻想中的一样,晏鹤和符轻岸都是姿容出众、气质绝佳的人,看到他的瞬间,他妈妈便泣不成声,父亲也红着眼眶蹲下身、朝他张开双手。
可小晏承的视线,还是忍不住挪到了母亲的臂弯。
他从未躺过的温床里,一个小小软软的婴儿脸颊柔软,被轻柔抱着。
哪怕是哭泣,符轻岸都在下意识地忍着声音让自己不那么崩溃,以免吓醒臂弯里的小儿子。
小晏承僵硬着走了过去,小声喊了一句‘爸爸’。
他从没学过要怎样撒娇、哭泣,小小年纪便失去了肆意笑容的能力,乖得令人心疼。
符轻岸也哭着蹲下身,似是想把另一位家庭成员介绍给第一次相见的大儿子。
许是周围的动静太大了,婴儿被闹醒了,啼哭不止,怎么哄都哄不好。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站在晏承身后的玄师轻飘飘说了一句:
应该是被晏承身上的煞气吓到了吧,没办法,他生来就阴郁,婴孩儿对这些东西感应又灵敏,别说俗世的孩子,就是我们门派里的小孩儿都挺怕他。’
在符轻岸和晏鹤的无措中,另一人不耐道:
赶紧把孩子抱远点不就行了,吵吵嚷嚷烦死人了。’
于是小晏承便在沉默中,看着符轻岸哄着弟弟离开的背影,他蓦得生出难言的委屈,抿着唇丝毫不吭声,眼泪颗颗砸落。
那是他第一次哭,也是唯一一次。
晏鹤还以为他是思亲,笨拙安抚着:‘妈妈马上回来……’
在他们的观念里,晏承只是一个5岁的孩子,能懂什么呢。
偏生晏承年少聪颖,什么都懂。
晏家夫妻那些意识不到的小动作,他们对弟弟晏许归的亲昵……都像无形的尖锥,刺着晏承的心。
那一刻他幼小的脑袋忽然想清楚一件事:
爸爸妈妈的宝贝,永远不可能是他。
不会是晏承。
他们有了弟弟,这个家庭早已没有他的位置了。
哪怕晏承已经忘记中途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可他永远记得初见时那一幕,也记得自己离开晏家时,心中十分的不舍已削减一半。
后面的每一年,他都能回一次晏家。
每一次晏鹤和符轻岸夫妇都以礼待贵宾的态度,去迎接这个儿子,见到他的第一眼便开始哭,不停说他们对不起自己,似是想把这些年的愧疚全部在一天之内补偿给晏承。
殊不知越是这么做,只会让晏承越觉得无法融入这个家庭。
日复一日长大的晏许归学会了说话,会躲在父母的身后偷看这个哥哥。
或许小孩子真的对阴煞邪祟感受度灵敏,晏许归经常被他吓哭,搞得晏鹤同符轻岸十分尴尬,冷着脸训斥他。
六、七岁的晏许归也很敏感,能感觉到爸爸妈妈对这个哥哥的关注和愧疚,常哭闹着说不想要哥哥,说他抢走了自己的爸妈;
又气又恼的晏家夫妻自然又是一顿好打,逼着他给晏承道歉。
逐渐长大、也长得漠然坚毅的晏承,其实并没有太多悲伤,他只觉得难受。
替自己,也替晏家夫妻和晏许归。
站在晏许归的角度,自己的确是一个夺走父母关注的外来者,被讨厌也是应该的。
至于晏家父母,他们的愧疚远大于羁绊,只要过去十年的事情发生过,他们三就永远做不成真正的父母和孩子。
他们会怒斥晏许归、甚至出手教训,相处时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情和无奈,是日复一日相处中积累的默契;
可面对自己便永远是讨好、是弥补,不会像对晏许归那样亲昵。
他也早已丧失了孩子同父母撒泼打滚的能力。
晏承想,自己就是一根横在晏家的‘刺’。
有了他处处碍眼,没了他一切才是恢复正轨。
故而他在十四岁那年,就搬出了晏家。
这些年晏家夫妻应该也懂得了真正的相处之法,为此做着努力,晏许归也成熟许多敛去了幼时的针对,晏承不忍抚了他们的好意,努力迎合。
渐渐的他们似乎真成了一家人。
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沟壑邃谷是怎么也填不满的,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粉饰太平。
就像现在,晏承知道晏许归并非针对自己,可若他将自己当兄长,重视自己,至少不会在自己的面前随意贬低自己的救命恩人。
而晏鹤与符轻岸虽也明白小儿子的过失,为他道歉,可话语中亲昵仍亲疏分明。
晏承自诩不是个敏感、小心眼的人。
可在阴煞折磨至崩溃的边缘,他还是被其中浓浓的负面情绪感染到了,一阵烦心。
手机还在持续地震。
静默了许久的晏承呆坐着,像只被所有人遗弃、并遗忘的可怜大狗。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半晌伸长手臂,又把那时不时作响的手机勾了过来。
哪怕表面多么冷酷疏离,剥开内里还是柔软的。
晏承知道,自己不回复的话符轻岸会想很多,会为他们的兄弟感情‘不和’而坐立不安。
他不想让这个温柔敏感的母亲寝食难安,还是选择回复。
晏鹤又发了一些语音条。
有他的声音,也有符轻岸柔柔的嗓音,包含着对他的歉意。
晏承撑着脑袋大致又听了几句,沉默着编写了两句安抚的话,发了过去。
收到了儿子回复,符轻岸高悬的心才重新落下。
她和晏鹤并不想这么快、这么突兀地结束这次的聊天,显得他们只是在意小儿子晏许归,实际上他们更想要和晏承亲近。
于是晏鹤便将话题转到了他感兴趣的事情。
“听技术部门的小蒋说,你在让他们做一个全新的、全方面的系统升级,连国安部都有在合作,真是厉害!
你爹我二十出头的时候,都是小打小闹。”
提到这段时间最上心的事情,晏承多了几分正视。
这份安保系统的促成人,归根结底是顾之桑,但这些内部都是机密,他便就着一些可以聊的信息回了几句。
晏鹤又回:“我和你妈妈都知道,你为了这份新系统付出多少心血,但人身不是钢铁做的,吃饭和休息都得规律……”
符轻岸的声音穿插着响起:“对啊,你们部门的效率已经非常高了,不要把自己逼那么紧!”
晏承心中默默说了一句:不高。
他是资本家,但还算有良心。
虽让技术部门的核心团队泡办公室,但开出了3倍工资和各项福利,就为了能尽快完成新系统、投入应用升级。
这是他唯一能替顾之桑做的事情。
新系统不做出来,每次他忍不住点开顾之桑的头像、发两句寒暄或是问候的话,都发不出去。
晏鹤那头的消息停了。
晏承举着手机等了十来秒,也没看到新回复,他垂下的手掌背部,细而蜿蜒的青筋沿着线条结实的手臂爬升,隐入卷起的漆黑袖口。
忽然,他眸光一紧,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猛然扭头,面上覆着冷郁和警惕。
然而看到身后客厅正中的画面时,他神情蓦然愣住,带着难掩的讶然与惊喜。
晏承自己都不知道,他那双瞳色浅淡的眼眸倏忽亮了。
“桑…桑桑?”
他下意识起身,想要往后退些。
这是晏承能够看到自己周身涌动的阴煞之后,才形成的习惯。
以前是别人靠近他,便觉得他气场强大难以接近,在他身边待久了心里都打哆嗦。
现在是他主动要求公司里的人不用靠他太近,走在路上如果有儿童老人、或者孕妇,他会自己改道,让自己的阴煞之气笼罩的范围尽量避开这些人。
所以晏承在许多人眼里更加孤僻冷漠了。
瞥见顾之桑的那张镌入脑海的脸,晏承的身体比脑子先动,怕她被阴煞席卷,下一秒他的步伐便顿住了。
视线中,顾之桑的身形在翻滚的、张牙舞爪的阴气中若隐若现,一脸淡然。
她身后是一扇高而漆黑的雕花大门,滚滚阴气便是从里面溢出的,晏承见过一次,知道这是连同地府的鬼门。
饶是鬼气森森的鬼门,也被顾之桑周身强大的‘气’牢牢压住,翻不出花样,更何况是聚集在他周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祟气。
只一照面,顾之桑脚下的鬼气便蛮横无比,扑食着房间内的阴煞。
晏承只觉得顾之桑每朝自己走近一步,自己身上的煞气便如薄纸被撕裂一块,溃不成军,直到完全被压制。
扑面而来的森冷气息中,带着顾之桑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
她看着晏承狭长的眼核中,浅珀色的瞳孔睁得滚圆,就这么呆愣愣地盯着自己,倒不似往常那副沉稳冷淡的样子,颇有股清纯傻气,觉得蛮有意思。
“你瞧着我做什么,被吓到了?”
仔细想想,自己忽然出现可不就是‘私闯民宅’,影响确实不太好。
顾之桑抱歉道:“不久前给你发了条消息,你可能没看到,我该早点说的。”
晏承猛然回神:“没…”
他被鬼气携卷着,只觉得自己鼻尖、呼吸满是顾之桑的气味,虽淡却无法忽视。
不知想到了什么,薄凉的耳根腾起一片浮红。
听到顾之桑说发了消息,晏承这才垂眸去看手中的手机,想去瞧顾之桑给自己发了什么。
却不知屏幕上还停留在同晏鹤闲聊的页面,停了消息许久的晏鹤不知何时,又给他发了两条长长语音。
因着紧张他下意识收紧了手指,指尖误触到了其中一条,符轻岸带着试探而又紧张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阿承,你是不是对人家顾师父有意思?妈妈问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就觉得你对她不太一样,每次你……”
晏承瞳仁震颤,手忙脚乱地想要关掉语音,最后死死按着音量键让声音骤然变小、消失。
屏幕上的语音还在播放,只是没了声音。
房间内一片死寂。
晏承感觉自己的眼皮都要烧起来了。
面前就是心心念念的人,更是母亲语音中的人,就在刚刚他那些阴暗的、不敢曝光的心思被倏忽戳破,来得意想不到,也让他紧张不安。
这一刻面对百亿商投仍能沉着冷静、运筹帷幄的商界巨鳄,像个唯唯诺诺的男高中生,心跳声如擂鼓,耳根烧起薄红。
连抬头去看看对面之人反应的勇气,都起又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