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牢笼(1 / 2)
萧珪不用打开信件去看,也能猜到里面都写了一些什么。
但他还是拆开看了。这主要是为了避免,与高力士产生正面的冲突。
来信开篇就讲明了,这是王元宝口叙,帅灵韵秉笔所书。
萧珪不仅熟悉王元宝说话的口吻,更加认得帅灵韵的笔迹,可以确定这封信并非造假。
她二人在信中表示,萧珪就是元宝商会目前唯一合适且无可替代的最佳掌权人。帅灵韵愿意永远追随萧珪,辅佐于他执掌商会。为确保商会将来的稳定与发展壮大,王元宝希望帅灵韵能够成为咸宜公主殿下之陪嫁,嫁予萧珪充为媵妾。从此两家为亲,永不背弃。
萧珪看完了信,慢慢的将它折好,放回了信封之中。
高力士说道:“萧珪,你应该知道,原本帅灵韵是没有资格,成为媵妾的。”
所谓媵妾,就是跟随女方一起陪嫁到夫家的女子,一般是女方的亲姐妹或是同宗姐妹。
媵妾一般多见于政治婚姻当中。女方一次性嫁过来几位姐妹,目的就是为了完全的统治夫家的后宫,以防将来,有外来之人鸠占鹊巢。嫁到夫家之后,媵妾的地位可比一般的小妾要高多了。如果正妻没有生育媵妾却生下了儿子,那么媵妾甚至还有机会,可以取代正妻的位置。
理论上讲,咸宜公主的陪嫁只能是她的亲姐妹,或者是皇家的同宗姐妹。
当然,这样的事情在大唐时代不大可能真正发生。很少有哪个驸马娶了一位公主之外,还兼得几位其他的公主或是宗室之女。大多数的时候,公主就是随便带几个用得顺手的宫女一起嫁过来,继续供给自己使唤而已。
那样的所谓“媵妾”,不过是有名无实。那些宫女,仅仅是公主的心腹和奴婢而已。驸马能不能动她们,完全要看公主的脸色。
但是现在,帅灵韵这样一个商女,却将要成为咸宜公主的陪嫁,将来还要成为萧珪的媵妾,其地位仅次于公主,远高于其他所有的妾室(如果其他的妾室,存在的话)。
看到萧珪不说话,高力士再道:“萧珪,你也应该知道。如此安排,已是极大的尊重了帅灵韵。她一介商女,几乎享受到了宗室之女的待遇。”
“是,我知道。”萧珪这才答了一句。
但他心里却很明白,他们当真是在尊重帅灵韵吗?……真正让他们在乎的,只不过是元宝商会和钱财而已!
高力士说道:“萧珪,别怪
我多管闲事。我们也是为了避免你感情用事,造成不良的后果。你自己仔细想一想,我与王元宝提出的这个办法,是不是万全之策?”
“是。”萧珪答道。
高力士问道: “那你是,同意了?”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就算我有,王元宝和帅灵韵面对皇家的强权,他们除了屈服还能怎样?
萧珪心里想着这些,表情却是纹丝不动,淡然的回答了两个字,“同意。”
高力士微然一笑,说道:“同意就好。尽管我知道,你还有一些情绪。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多谢高公公。”萧珪叉手拜了一礼。
“谢,就不用了。”高力士说道,“只要你心里没有恨我,不伺机想要杀了我,我已是知足。”
萧珪看着高力士,摇了摇头,认真的说了三个字,“我没有。”
他这一回,倒是说了真话。
因为他知道,就算要恨,也恨不到高力士的头上。他只是一个负责跑腿,专干各种脏活累活的老家奴。他这一系列操作的背后,都是皇帝在授意。
或许,那其中还有咸宜公主的意思。
萧珪可是记得,不久前咸宜公主就曾经表达过这样的意愿,说希望他们三个,“能够成为一家人”。
这倒是与皇帝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所不同的是,咸宜公主很单纯,她尽可能的想要照顾到萧珪的感受;皇帝和高力士这些人,他们的眼睛从来都是冷嗖嗖的,只会盯准“利益”二字。
高力士仿佛是从萧珪的眼神当中,读了他的真实想法。
他轻笑了一声,用比较轻松的口吻说道:“萧珪,你一直都很聪明,是一个明白人。但有些时候,我真希望你能糊涂一点。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看得太过透彻,想得过于复杂。因为,举世皆醉唯我独醒的活法,将会很累。”
萧珪笑了一笑,“我也是这样想的。”
“最重要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那么轩辕里,你也就不用去了。”高力士说道,“当然,此事并不强求。你若真想过去玩耍几天散一散心,那是你的自由。”
萧珪只是淡然一笑,心想:我还有自由吗?都还没有和咸宜公主正式定亲,我就已经被你们管得死死的了!
历史早已证明,李隆基绝对是一个掌控之欲超级强烈的人。他执掌之下的大唐皇权,从来不容许任何人调皮与胡来。哪怕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疑似”调了一下皮
,那也是说砍就砍,李隆基眼睛都不带多眨一下的。
但此时此记,萧珪却是切身的体会到了,大唐的皇权体制的可怕。
高力士,不过是李隆基的一个传声筒与代言人罢了。
现在,他们针对萧珪的意图简单而明确——
所有的事情,我们都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老实呆着,什么事情也不要去做!
……
接下来,高力士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拉着萧珪饮了一些茶水,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闲话。
片刻过后,萧珪便告辞而去。
他独自一人牵着马走在大街上,踏上了洛阳著名的天津桥。
身边的一切,仿佛似曾相识。
萧珪想起,大约就在去年此时,自己和清尘同乘一车,第一次来到洛阳城。
当时的天气,身边的游人,还有入目的景观,都与今天颇为相似。
他甚至还记得,当时清尘就如同一位职业导游那样,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什么“金人西来的白马寺,绿姝坠楼的金谷园。北邙山葬尽古今王侯,天津桥半月横秋,洛神赋千古风流……”
当时萧珪感觉,自己真是一脚踏进了一座活生生的历史博物馆。身边的一切,都充满了盎然的生机与新鲜的趣味。
可是今天,萧珪却感觉这一座写满了历史的洛阳城,其实就是一座,由许多规则教条严密构造的华丽牢笼。头顶的天空之上,还隐藏着一张由无数的利益纽带编织而成的,精密大网。
自己就是那一个,被华丽牢笼与精密大网所团团围困的囚徒。除了苟延残喘的呼吸和暮气沉沉的心跳,其他的,什么事情也都做不了。
“啊——!!”
萧珪对着波涛荡荡的洛水大江,发出了一声惊人的长啸。
桥上的路上都被惊吓到了。有的人下意识的躲了开来,有的对他投来了异讶的目光,如同打量一个疯子。
萧珪现在,懒得理会这些无关痛痒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