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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 章 血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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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龙吟,在天空炸响。

天穹,犹如徐徐裂开一道罅隙,石棺,从云雾裂隙中流星般直坠地面。

这变故起得太过激烈,瑶光兵所有人血脉在这一刻凝结,他们心中的光明猛然瓦解,坍塌成灰烬,只剩下灵魂扯出的一丝茫然。

十万精兵,颓然跪倒。

长声悲泣:“王上……”

……

执明嘶声痛吼不出半个字眼。

这一幕,何其熟悉,是他曾经无数个惊厥而醒的梦魇,他曾不止一次生出这种奇怪的错觉,总有一天,慕容黎会从高处坠下,砸在他的面前,粉身碎骨。

世间最惨烈的诀绝。

而后,他抱着他的一滩骨血,撕心裂肺,脑中,心中,永远残留这一幕,轮回般挥之不去,空洞的碎裂回响日日萦绕耳边,生搅他的心。

他想说出的遗言,早已被绞杀在喉头,留不下只言片语。

执明流着血泪,望向虚空,静静的等待着,等着虚空中坠下一柄噬心之剑,刺入他的胸口,让他从梦魇中醒来,或者随他而逝。

这一刻,连苍龙吟啸,都凝结成伤。

……

倏然,几十道人影飞闪而过,正在崩坏的六合阵猛然一顿,似乎被莫名的力量拖住。

滔天劲气引控着,将六支天柱的光之弦从灰烬中拖回,完全控御住,使天地阴阳六合阵在毁灭的瞬间被重新启动。

孱弱的光芒,刹那间融化一切杀机,焕发成几缕明亮的光辉,变成皓月般皎洁的光弦,照亮了淹没在晨风中的一切悲苦。

一丝一缕,凝结在北风指间,他眸子中,于此刻竟是明月一般的光辉:“阁主,关键时刻黎泽阁弟子还是很有用的,你留给我们的东西,我们都烂熟于心,阁主以后不要总是单独行动,一人出入死地,把我们放在温室里面将养。我们既然认您为阁主,奉为玉衡的风神大人,自然要与阁主共进退,哪能日日躲在阁主的羽翼下,做长不大的雏鸟。”

巽泽侧目,他向来傲物,不与俗子同行,倒不是看不上他们,只不过他有个不喜凡尘俗气沾身的洁癖,因而独来独往,懒得搭理他们。

凡人,啰嗦,事多。

当然,慕容黎是个例外。

“阁主护佑玉衡那么多年,如今也该我们护佑阁主一回了。”

二十名弟子手中的长剑,挽出一堆上古的符咒,这些符咒融入天柱中,化成一股神秘的力量,锁住即将毁灭的六合阵,让它继续运行起来。

六合阵重启运转,苍龙悲啸骤然停止,天地的崩摧也在瞬间停息,漫天清音也随之袅袅散尽。

铁索在空中发出一声悠然叹息,就此停止了下降之势。

悬天石棺。

于此刻,离地三十丈。

晃动的棺身渐渐稳定。

巽泽猝然合眼,心中的惊惧慢慢松弛下来。

瑶光士兵,心中紧绷的弦也瞬间松弛下来。

只要这个六合阵运行着,石棺坠落之势就能得到片刻暂停。

北风道:“阁主,我们稳定阵法,一定为你撑到最后一刻,阁主安心去护黎阁主。”

仲堃仪错愕的看着北风指间连接天柱的那缕光芒,几乎忘却身体的创痛,似乎怎么都想不明白,毁灭的六合阵怎会在这些人手上重启:“你们,竟然能修复毁灭的六合阵?”

他的不可置信在北风看来极为可笑:“区区六合阵,同玉衡的绝杀大阵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仲堃仪还想说什么,银芒飙射,巽泽已封住了他身上十六处要穴。

处处以银针刺穿。

他不禁委顿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漫长的凌迟酷刑正在一寸寸折磨他的身体。

巽泽的语调没有半点温度:“哪怕你的血液最后一滴流尽,你的心脏然仍然会跳动,你让我产生了一瞬间的惊惧,我要让你慢慢体会生命逐渐流失,从生到死的乐趣。”

……

巽泽身形飞舞,宛如一抹红云,穿过血腥的废墟,停栖在惊惧在婴矦族人群中。

他们是俘虏,已被瑶光士兵抓到深坑旁,等待裁决。

巽泽没有愤怒,没有疯狂,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中垣一直流传一个传说,八剑有灵,蕴含无限神力,可劈天断地,此剑能噬血,要以血铸剑方能使剑生灵。”

他环顾众人,冷冷道:“婴矦族叛主毁约,背信弃义,按照契约书言,当全族生祭。”

婴矦族人惊恐的看着他,似乎明白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八剑自剑匣中腾空而起,宛如天地间落寞的伤,浮荡在巽泽周身。

“正因为你们有罪,神兵开启的炼狱,是不是只能由你们终结?”

“斩。”他下令。

方夜挥手示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慕容黎不在的情况下他们已下意识唯巽泽之命是从。

士兵手起刃落,鲜血再次染红废墟,熏腥十里空气。

巽泽剑诀一划,调转剑锋,八剑狂舞,残忍的屠戮着那些坐以待毙的族人,猩红的血泉涌出,汇成血海。

巽泽静静的看着八剑飞舞噬血。

所有的血液,无论它们的主人是善良还是罪恶,是叛臣还是忠臣,贫穷还是富裕,都会流淌到深坑中,原本深浅不一的血色最终融汇一体,再也看不出分毫差别。

他们在巽泽眼中,只有一个身份。

祭剑之人。

……

大量的鲜血挥溅而出,在巽泽剑诀的驱使下,化成光,化成雾,旋绕在八剑四周。

血光凝厉,没入八剑剑锋,隐隐显出一只血之羽翼。

突然,轰然一声爆响,八剑上凝结的血色立刻狂溅而开,化为一道剧烈的雷霆,才显现出的血之羽翼砰然破碎,消散在巽泽眼中。

八剑不甘的发出一阵哀鸣,坠入地上,宛如天地万物发出的轻轻叹息。

只差一步。

只差一步就可铸剑成功,唤出剑灵。

漫天血色中,巽泽缓缓低头,向散落的八剑走去,一柄一柄拾起。

深坑中,鲜血宛如汪洋,已住满大半,浮起堆成小山的头颅,惨不忍睹。但无论多少颗人头,多少血液,都无法令八剑生灵,只因每个人心中的阴霾,实在太过沉重,心底的罪孽,实在太多。

多到神兵都不忍宽恕,重到轮回都无法承受。

但若八剑不生灵,就唤不出绝世的力量,没有绝世的力量,就不能开棺。

巽泽抬头,那如诸神精心雕琢的面容被发丝遮出了阴影,飞身闪过,穿越天权大军,走向执明。

他就是屠戮一切生灵的魔王,没有人敢挡在他面前。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很阴沉,阴沉得让执明莫名害怕。

执明忍不住后退。

巽泽一把扯住执明,突然,用力的向石柱上按去。

执明感到一阵疼痛与侮辱,大喝:“你做什么?滚开。”

巽泽不理他,将他紧紧的按在石柱上。

国主受辱。

天权兵大吃一惊,急忙冲上来:“你……你这个妖人,放开王上。”

“谁敢上前放肆?”

巽泽扭头,他的眸子,在刹那间冰封,几乎洞穿他们的神髓,使他们踉跄跌倒。

他们似乎想起就是这个人方才变成噬血狂魔,杀光所有俘虏,那深坑中的半池血水此刻还有余温,这个魔,会屠尽世间一切生灵。

他们心头闪过的恐惧,压住了他们想要救主的最后一抹决心,禁锢了理智,他们瑟缩着,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巽泽仔细打量着执明,眼中有一丝郁怒与揶揄:“你也是想要阿黎活着,对吗?”

“你想怎样?”

山风吹拂,带来心碎的声音,执明放弃挣扎,眼眸抬起,望向悬棺,他如何不想慕容黎活着,就算让他下十八层地狱,他也要慕容黎活着。

巽泽的目光,表情,都是那么沉静,静静道:“我要杀你。”

执明一窒,巽泽要杀他之心由来已久,如此这般认真说出来,让他突然知道,今日之杀绝不是戏言。

巽泽轻轻托起执明的下颚,呼吸几乎吹到执明脸上,冰霜般的眸子中泛起一丝涟漪。

“阿黎就要死了,只有你的血才能救他,去救他,你愿意吗?”

他的这丝涟漪根本不容执明置疑,只是提到慕容黎偶然泛起的温柔。

他不是询问,而是命令。

执明惊骇的看着他:“你要拿本王祭剑?”

乾元的话犹在耳边,执明的惊骇慢慢转为压抑般的自嘲,启动八剑会不得好死或同归于尽,他苦心孤诣就想让巽泽启动八剑应验诅咒,眼看着这个诅咒即将落在巽泽身上,愿望终于要实现。

却成了最大的讽刺,若要八剑生灵,须王族血脉,无论这个诅咒是真是假,不得好死同归于尽的人,都是他自己。

因为,他的血统特殊,正好是祭剑之人。

一切的果,竟是他自己作的孽,想框别人,竟框住了自己。

他突然很是想笑,笑布这个局的人,是不是天命附体,若非天命之人,怎会洞悉一切,让他们一步一步走来,最后亲手杀死自己。

每个人,都会死在自己的算计之下。

巽泽冰冷的目光,沿着执明的脸寸寸下滑,锁定在他犹在节律跳动的心房上,语调变得温柔:“你不愿意吗?”

执明怔住:“本王……”

救慕容黎这件事上,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自己又能做得了什么。

若拿他祭剑去救慕容黎。

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心在哪里,他都忘记了。

若是他的死,能换得慕容黎重生,那么,某个午后凉风中,慕容黎是否会想起他,而泛起一阵痛楚。

“却由不得你。”巽泽目光陡然凌厉,一把拉开执明衣襟,露出胸膛肌肤,“王者血脉能召唤出剑灵,本不是传言。你的血,在一次偶然中唤出过剑灵残识。”

他的指尖滑到执明肌肤上:“用你的血,你的心,去救阿黎,好吗?”

执明愕然,脸色已变得苍白,他不记得他的血什么时候与八剑接触过。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巽泽抚在执明胸膛上的手突然一沉,在执明肌肤上划出一道血口,离魂剑仿佛嗅到了猎物般悬在空中躁动狂啸。

“你也看到了,那些蝼蚁,都没用,再多的血也没用。”

鲜血浸出,梅花般绽开在巽泽冰凉的手指上:“阿黎就要死了,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若不能取神力劈开石棺,阿黎就会窒息在暗无天日的棺材中,化为一堆白骨,灵魂会被禁锢在黑暗里,永不得解脱。”

他眉头紧皱,透出深深的忧伤。

不为苍生,只为一人的忧伤,为了解脱慕容黎的苦难,甘愿褪去纤尘不染的高华,化身噬血狂魔,走入无尽的炼狱。

这样的人,怎会在意八剑降下的诅咒,无论怎样的不祥,他都毫不畏惧。

这种完美,是执明永远无法企及的境界。

巽泽诚挚无比的看着执明:“若是你的死,仍不能救出阿黎,那你还不如死了呢。”

执明如受重击,透出刻骨铭心的愧疚。

若慕容黎化成一堆白骨,或者坠下碎成一滩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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