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问什么,问了你又不说实话。”徐雁曲隔着桌子点了下她的额头。
李春昼只是笑,从椅子上跳下来,对徐雁曲说:“十天以后的花魁大选,你可不要忘了来看我哦。”
“行,到时候我指定在台下朝你砸金子。”徐雁曲也笑,往台上扔金银首饰打赏其实是戏院的习惯,大梁民风开放,捧角儿的客人男女老少都有,要是唱好了,随性点的客人会毫不犹豫把手上的金戒指摘下来,包着手帕往台上丢,徐雁曲唱过场面最盛的一场戏,演出结束以后,台上堆了几十个金戒指。
李春昼听出他话里打趣的意味,朝他做鬼脸。
见她要走,徐雁曲抬眉柔柔地望她一眼,放下茶,送她出门。
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李春昼伸手比划了一下他劲瘦的腰身,嘟囔道:“雁哥儿你也太瘦了,这小腰儿,都跟我一样细了。”
徐雁曲瞥她一眼,小声嘟囔道:“该粗的地方粗就行了。”
李春昼愣了愣,反应过来以后不气反笑,放在徐雁曲腰间的手就要往下伸,去拽他的腰带,她一边拽一边说:“跟谁开黄腔呢?来来来,有本事让我看看有多粗……让我看看!”
这时候反倒轮到徐雁曲红脸了,他像个黄花大闺女似的用巧劲柔柔推开李春昼的手,低着头,微微掩住脸上一片薄薄的霞红,轻声道:“别闹了……”
李春昼只当徐雁曲是在跟自己闹着玩儿,见他投降,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两个人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管事带着一脸茫然的红豆走过来,把人往李春昼面前一推,殷切地笑道:“能被春昼姑娘看上是红豆的福气,这是卖身契,从此以后这丫头就是姑娘的人了。”
红豆这时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即要挣脱管事的手,情绪激动地说:“王叔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爹娘不是跟你商量好了吗,他们都要赎我回去了……”
王管事对红豆半是好言相劝半是威胁道,“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你要是跟着春昼姑娘,那才是好日子呢!”
红豆见他们是铁了心要站一条船上,把自己卖进春华楼里去了,她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性子,当即在门前哭闹起来:“你们这些丧了良心的王八蛋,为了银子说的都是昧心话,那青楼能是什么好去处,呸!你们不嫌恶心,我还嫌脏呢!”
李春昼一点也不惊讶,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样闹上一场,春华楼名声在外,一向跟风尘挂钩,像红豆这样的黄花大姑娘对她们避之不及,也是常有的事。
李春昼神色淡淡地摸着怀里的小土鸡,对李折旋道:“把她砍晕。”
李折旋上前几步,一手抓住红豆的胳膊,一手在她后颈上一捏,红豆就失去意识,软软地倒下去了。
王管事扶住晕倒的红豆,李春昼重新带好帷帽,对王管事说:“麻烦您让人把她送到我们楼内吧,她父母要是过来找麻烦,就让他们来春华楼找我。”
条理清晰地安排好一切后,临别前徐雁曲望着她的脸,忽然道:“明明只是两三天没见,感觉你变了很多。”
“是吗?”李春昼回过头问,想了想,笑着答应道,“……也许吧。”
对于徐雁曲而言的确是两三天,她在心里默默算了算,这是第一百二十一次循环,如果将重来的时间全部都排列到它们应有的轨道上,李春昼已经被困在这个轮回里整整十年了。
“真是许久没听你唱过曲子了……”她感慨地说。
徐雁曲把手放在她头上,摸了摸,“过日子过傻了?前天不是才刚来过?”
李春昼像只猫一样眯起眼睛,只是笑,并不接话,临走前还对他再三嘱咐道:“记得来看我。”
徐雁曲倚着梨香院的门,看着她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拐角处,后台还有半大的孩子在练曲子,一遍一遍,咿咿呀呀地唱着:“你回来也算是重圆破镜,休要在觅封侯辜负香衾。粗茶饭还胜那黄金斗印,愿此生长相守怜我怜卿……”
***
李春昼抱着齐乐远,先一步回到春华楼里,差不多到了吃饭的时候,昨天晚上接客的姑娘们也陆陆续续醒来了,中午的这一顿饭,是她们今天第一顿饭。
春华楼在盛京城内所有的青楼里算得上一流去处,甚至对于不少身处贱籍的姑娘来说,留在春华楼也能算是个金饭碗,就算以后年老色衰,不能继续卖身了,也可以留在楼里做做杂务,不必流落到那些末等窑子里继续受人磋磨。
夏天能穿得上绸子,冬日里也有厚衣裳,在这世道里已经算是不错了。
楼里所有姑娘,包括老鸨吃的都是一样的大锅饭,想吃其他的得自己出去掏钱买,但是唯独李春昼吃得一日三餐得老鸨亲自过目,因为她必须要控制身形。
老鸨知道李春昼贪嘴,对她盯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