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5 章 患病的寂静列车 E24.(1 / 2)
马库斯眼睑微颤。
“第三个怪物……”伍德轻蔑讥嘲的目光浮出几分游移。
宁准淡淡瞥他一眼,无所谓地一笑:“我能猜到你的打算。但你的所思所想,恐怕都要泡汤了。”
脸颊的肌肉一绷,挤出了几条青色血管的细小脉络,伍德盯着宁准,像是试图分辨他话里的含义。
宁准却不再继续说这些,仿佛刚才的一句话只是随手钓了一下伍德思绪而已。
他自然而然地把分析的矛头转回汤普森,低声道:“说起汤普森,在拿到那只钢笔以前,我在他身上并没有得到太多线索。但他在上个冬天作为一等车厢列车员这件事,足以令我产生怀疑。”
“他是上个冬天的列车员,并且从记录本的内容来看,他的存在和行为,自始至终都在推动着列车上这场针对你的恶意游戏。”
“但他又非常确切地并没有直接参与到残害你的这场游戏之中。”
“在我所能推测的这条脉络里,上个冬天,汤普森在第一晚向两节车厢的乘客们揭露了你的身份,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作为这趟列车上的旁观者,用那支钢笔将窥探到的一切含糊其辞地记录了下来。”
“而在这场记录的末尾,他说圣诞节的夜晚,那只恶鬼被抓住了,也就是说,这场游戏很大概率是终结在圣诞节的夜晚。”
“两个冬天对照,就是第二个冬天的今晚。”
“我想如果今晚,我们没有人解密成功,那五天五夜里剩余的行程,应该就会变成近乎无差别的死亡模式,难度大幅度提升。”宁准偏了下头,话锋突地一凛,嗓音低中含着丝凉凉的笑,“所以说,上个冬天的这一晚一定发生了什么极为关键的事,很大可能,就是魔盒的开启。”
“汤普森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成为魔盒怪物的。”
“他记录着这一切恶毒隐秘的钢笔受到魔盒力量侵染,拥有了非凡的能力,这种能力大概和记录有关。”
“在这个冬天的第一晚,你就发现了他的特异之处,所以那时敲门声之后,我们看到的你指尖上的墨渍,应该就是你去对那支钢笔做了某种限制,不小心留下的痕迹,或是因为那支钢笔的特殊,你无法立刻去除沾染上的墨水。”
马库斯微微动了动唇:“你用过那支笔吗,洛文先生?”
他的目光虚掷在餐桌的一角上:“如果你使用过它,应该就能发现它事那么地讨厌。它记录下的一切东西都会是既定的无法更改的事实。”
黎渐川忽然想起自己检查列车长休息室时,对那支钢笔的下意识的忽略,沉吟道:“你对它动的手脚是削弱了它的存在感?”
“怪物之间的克制,让你无法从汤普森那里夺到钢笔或者使用它,但你可以和列车一起动手,让这支钢笔在汤普森的印象中变成蚂蚁般的存在。”黎渐川说,“他知道它在那里,但他在看到它的时候不会将它的存在当回事儿,也就很难在第一时间想起使用它。”
“而且你和列车在这个冬天的复仇计划,几乎没有任何一项是指向汤普森的,这也麻痹了汤普森,让他以为你们或许并不想对他做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会去刻意使用那支钢笔。”
马库斯道:“是这样。所以我也感到很好奇,伯利克先生,你怎么会发现它呢?难道你对感知范围内的蚂蚁也会那样在意吗?”
这个问题黎渐川有点无法回答。
他将发现那支钢笔的记忆翻找出来,并没有从中看出什么特殊。
离开列车长休息室的那一刻,他最后一眼看到那支钢笔,近乎是电光火石般地,非常莫名地想到了第一晚。
“这个问题不该是你问出来的,马库斯。”
宁准略带深意地看了马库斯一眼,没有继续谈及这个话题,而是道:“不过即便你们做出了限制和麻痹,汤普森应该也没有真正的放松下来。”
“他仍有危机感。”
“在汤普森身上,按照目前的线索和逻辑,大约是第一个冬天的今晚,因某个事件成为了怪物第二个冬天开启,隐约察觉到了你的杀意和计划,也知道自己恐怕无法对抗,所以恰好利用自己列车长的身份和这个冬天新的列车员的出现,让列车员多雷顶替了自己旁观者的身份,试图误导你。”
“他选择这样做的前提,就是他很清楚寂静号与你之间的克制,和寂静号的机械性。”
“魔盒怪物之间,想要完成对某一方的杀戮,在力量差距不是很大的情况下,其实是很困难的。”
“刚刚说过,寂静号虽然是第二个怪物,但它相当机械且僵硬,而且应该无法直接动手杀人。所以你和寂静号的合作限制也比较大。还原第一个冬天既是你复仇的恶趣味,也是不得不遵循的合作配合。”
“而寂静号对第一个冬天的模拟还原是一定程度上遵循了第一个冬天的真实经历的。在第一个冬天的经历中,汤普森并非列车长,而是列车员。”
“这个判定可能有些复杂。”
宁准思索道:“首先,汤普森成为了列车长,又用多雷顶替了自己,那么此时寂静号的模拟中,谁才是你想杀的列车员?”
“一方面是寂静号的还原机械,另一方面,是汤普森同为怪物,你无法直接杀死他,而需要借助寂静号的力量和这局游戏的复仇规则。即便是魔盒开启者,也无法在魔盒游戏里拥有随心所欲的能力。”
“他利用着这两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一半跳出了这个复仇计划。”
“寂静号将列车员判定为需要复仇的旁观者,而此时的列车员是多雷。面对汤普森这点招数,你和寂静号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顺应着复仇的规则,就这样杀了列车员多雷。这样一来的话,旁观者列车员已死,汤普森的另一半也抽离了你们的复仇,他只需要去做自己的列车长就好。但这样做,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至于第二个选择,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好选项。”
“如果你和寂静号不想杀掉无辜的多雷,放过了他,那么多雷就会在还原中慢慢被判定为真正的旁观者,彻底取代汤普森。汤普森上个冬天的身份被模糊,依旧可以做着他置身事外的列车长。”
“但这比起第一个选择来说,这对你们更有利一些。”
宁准看了眼马库斯:“而且从某个方面来讲,你只是一个孩子。所以在恶念的沼泽里溺亡之后,还保存着那么一点疯狂之外的善意的行为,也并不会被人嘲笑。”
马库斯目露惊异,飞快且小心地壮着胆子看向宁准。
但宁准却已经收回了目光,望着面前那杯色泽漂亮的甜酒,语气平静道:“你们没有杀掉多雷,选择了他作为这趟列车上的旁观者。”
“但你们也没有放弃去杀汤普森。”
“因为如果按照第一个选择杀掉多雷,那么针对旁观者的复仇就已经完成了,你们失去了对汤普森这个人本身存在的判定,你们可以以杀多余的人的状态继续去杀汤普森,但汤普森同样是怪物,没有魔盒力量形成的复仇规则的帮助,你们很难杀掉他。”
“而第二个选择,只要你们一直不去杀多雷,那针对旁观者的复仇这个内容就会长期存在。”
“在这个过程中,拥有很多的可操作性,比如”
宁准掀起眼皮:“让潜入列车长休息室的伯利克,发现那支钢笔。”
马库斯一愣,旋即受惊一般垂下眼睑,嘴角僵硬地凝固了几秒,小声道:“洛文先生,我只是个孩子。”
黎渐川将马库斯的表情收入眼底,立刻反应过来,之前面对马库斯询问自己如何发现钢笔的那个问题,宁准为何会回答那样一句别有深意的话。
他猜到了那是马库斯故意的设计。
他潜入列车长休息室,将要离开时,在和伍德的交易中得知外来者存在的马库斯,解除了他对钢笔的限制,所以黎渐川才会在那一瞬间将这支之前检查过却忽略了的钢笔带出来。
宁准发现了钢笔的异常,在看完汤普森的记录本后,大致猜到一些东西,所以将计就计,留下了那支钢笔,并用钢笔在记录本上写下了那句让他有些摸不到头脑的话。
恶鬼得以束缚,但我开始怀疑我所做的一切是否正确。
在第一个冬天的还原中,应该是汤普森等于旁观者,旁观者等于列车员。
但由于汤普森做出的设计,导致这个还原变成了旁观者等于列车员,列车员等于多雷。
换句话说,汤普森在第二个冬天的还原中失去了身份,让马库斯和寂静号有些无从针对,变得难杀了。
而宁准以汤普森的口吻和笔迹添加的这句话,则是相当于赋予了第二个冬天的汤普森一个新身份的合理性第一个冬天的列车员汤普森,在上个冬天的旅途的最后,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这些怀疑会经历沉淀,滋生出懊悔。
这行文字因留白了后续情绪的发展,而充满了太多的可能性。
这些可能性,也为汤普森在第二个冬天以新的身份再次出现在列车上,提供了太多的可能性。
而一旦汤普森“可能”拥有旁观者列车员之外的角色身份,那么寂静号的还原中,这样的存在就足够被马库斯和寂静号利用。
上个冬天的列车员作为懊悔者,以新任列车长的出现在这个冬天的列车上,合乎情理。
这局游戏内马库斯的复仇限制也会做出相应的判定,从列车长等于无辜者,汤普森等于列车长,等于无辜者,变为汤普森等于懊悔者,懊悔者等于列车长。
这样的判定就顺理成章地打破了汤普森对旁观者列车员的逻辑定式,让汤普森从半脱离复仇游戏的状态,又回到了马库斯的游戏之中。
而做出所有的有关于汤普森的推测的前提,在黎渐川看来,其实只基于两点,一是马库斯必杀汤普森的决心,二是汤普森确实是魔盒怪物,且对马库斯的杀机做出了布置。
其它的一切线索都只是以此为基础的补充完善,但如果这两个基础在一开始就判断错误的话,那他和宁准这次的解谜也就会直接垮掉三分之一。他对此一直有些虚浮存疑,但宁准却比较确信。
黎渐川清理着思路,若有所思。
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从第一局到现在,宁准对魔盒怪物或者说魔盒力量的某些判断,似乎越来越准确,即便在某些时候线索并不是非常充足。
这让他想起了圆桌审判中,宁准以非玩家身份出现在游戏内的情形。
“不用紧张。”
宁准眼尾微扬,戏谑地扫了眼马库斯:“我选择帮了你,是不会轻易反悔的。面对小孩子,我一向是个诚实的大人。”
“但大人也只喜欢用平等的交易来说话。”
宁准话音一转,半点不吃亏道:“我的条件就是解谜结束之后,你和寂静号都不可以阻止我们拿到魔盒。”
马库斯眼皮一颤,瞳孔蓦地缩紧。
沉默了大约十几秒,马库斯说:“太残忍了,洛文先生。”
宁准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道:“是活在安逸快活的虚妄中,还是死在残酷荒芜的现实里,总需要做出选择。”
黎渐川眼神微凝。
这句话,属于那份藏在魔盒里的他的笔记。
宁准知道?
一团团疑惑如串线的珠子,似是而非地透出冰山一角的故事脉络。
而这个故事,依照宁准的反应来看,是完全无法主动吐露的。
就像会冒犯世界的禁忌,出口则是神怒。
在宁准和马库斯一大一小打着机锋,黎渐川陷入偌大的迷局沉思时,伍德带着看似淡定凛然实则充斥着无数迷茫和懵逼的眼神,挨个儿看了看在座的几位,顽强的自信心被彻底击了个粉碎。
他并不想解谜,但按照现在这发展,他真正的计划也算是白给了。
“所以这局游戏的三个怪物……”
伍德忍不住开口道,“开启魔盒的是汤普森?”
黎渐川回过神,看着伍德肖似曾经的自己的懵逼脸,非常好心道:“不是。开启魔盒的人并非他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
“哈?”
伍德一怔,眉头紧皱。
黎渐川却没那个耐心去专门解答伍德的疑惑。
他锋利的剑眉挑起点弧度,边捋着线索,边道:“再回归到谜底在时间线上的整理来看,前后两个冬天的时空对照,第一晚和第一个白天差不多就是刚才说的那回事儿。到了第二晚,对你动手的人,除了瑞雯,应该还有詹妮。”
“做出这个判断,是出于三点。”
“一是詹妮死在了第二个冬天的换头游戏中,二是多雷的登记册中,除了掺杂主观因素的莉莉的部分内容外,詹妮的记录应该是真实的,也就是说,詹妮确实是在换头游戏后的早上就下车离开了。”
“另外,第三点,也是我彻底确定詹妮是对你下手的一方,而且下手的时间是第二晚的一点,就是费雯丽和杰克逊给出的线索。”
“费雯丽和杰克逊都证明了詹妮有那么一点不为人知的刑虐他人的爱好。费雯丽曾是受害者,而在她把你作为新朋友介绍给詹妮时,你也就成为了她的替代品,替她承受了这份欺辱。”
“毕竟你是一个很难表达自己情绪和想法的病人。”
疑点被一层层剥开,黎渐川将那根完整的线慢慢挖掘出来。
“你无法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痛苦诉说出来,所以第二个晚上结束后,你的母亲卡萝夫人发现了你的异常,但却根本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卡萝夫人不得不提高了对其他所有乘客的戒备,在任何人提及你时,都会警惕万分。”
“她大概意识到你受到了侵害,但没有任何证据。在这种情况下,她无法相信任何人,但却会寻求一个人的帮助。”
“她去找了史密斯。”
“但史密斯,才是将一切彻底推进深渊的那个人。”
黎渐川从脑海里提取出昨晚在二等车厢的过道经历的一幕幕幻境,缓缓道:“在这一天的早餐时间,迟疑的劳伦终于决定要在你身上放纵一下自己的卑劣,但他是个相对讲究的人,不像急着下车的瑞雯和詹妮一样匆忙。而且这天晚上是平安夜,劳伦将你列为他的庆祝仪式之一。”
“早餐时,劳伦找到史密斯,和史密斯在餐车里商量起这件事情。同在餐车的伯利克从反光的玻璃中看着他们的密谋。”
“伯利克的身份特殊,不想管太多闲事。但或许还是于心不忍,所以他找到列车乘务人员,以凶杀案的怀疑为借口,提出在下一站让警察上车调查。”
“但这种行为其实没什么用。”
黎渐川平淡道:“劳伦的计划还是照样进行着。”
“到了这天晚上,也就是第三晚,劳伦在餐车宴请所有乘客共度平安夜。”
“作为同谋,史密斯派他得力的学生费雯丽,以平安夜的夜宵庆祝为理由,将卡萝夫人带到了餐车里。卡萝夫人被致幻剂影响,暂时忘记了孤单留在包厢的儿子,跟随费雯丽一同去享受夜宵。”
“而你,则被劳伦用束缚带捆到了2号包厢。”
“从劳伦身上的线索大致可以推断,他对幼童存在某种扭曲心理。他的笔记本上写着,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这句话出自洛丽塔。”
提到这里,黎渐川的胸腔里就烧起了一股炽烈的怒火。这怒火烧得他喉咙干裂,吐字都变得艰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