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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烟儿这才想起,对着人一一看过去总算想起对应名字职位与过往经历,眉峰稍凝,随即又舒展开了:“既然干爹都看过了,那还有什么好看的,我只能祝各位大展宏图了。这江州城是我聿赍城副城,聿赍城地处苦寒,待江州城建设完成之后少不得要将重心往这边转移,是以诸位的工作乃是重中之重,仰赖劳心了。”她言罢先敬了一杯,唬得
她又问了问各人对江州城的一些设想,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意见,那些人见她言谈亲切,稳重信任,不由得心中庆幸,更加高谈阔论。一席下来宾主尽欢,散了一场,遣散了那些人,酒菜重上,唐烟儿才对卿言说:“太年轻了,虽然才名相符,但终究是太年轻了,我给干爹的名单足有数十人,干爹为何独独选出了他们?”
卿言乜她一眼:“就你这黄毛丫头还敢说别人太年轻?”哼了一声方才道:“你才几岁?将来要用人的时候可还多着呢,尽选些老家伙,等他们死了你又再选吗?这些人虽然年轻,但个个都天资聪颖,勤奋刻苦,日后大有可为,趁还年轻好好打磨,往后用着才顺手,也正好,等再过几年我们这些老的入了土,他们就能用了。”
唐烟儿这才恍然大悟,微郝道:“……干爹,等干爹都享尽天年了,还不知多少年后,哪里须得这么早就打算起……”
卿言瞪她一眼:“陪着你这小兔崽子折腾,我就是九条命都没得几年活!你有本事再跳一次崖给我看看?”
又被提到这件事,唐烟儿颇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低声道:“我……我都认过错了……”心想,她那时候不是被气着了吗,况且,她也没死啊,那朝阳峰又不是没有上下过,当时心里一回过神就立刻采取措施了,最后不也好好活下来了吗?
只要一想到朝阳峰,就不可避免的要想到某个人,那人在山上看向她的眼神,前一刻的眷恋和后一刻的清明,反复交织着,心里一阵难受。
殷寰细心,一眼发现唐烟儿脸色不好,赶紧岔开话题:“对了烟儿,你今日喝药了没有?饮了许多酒,怕后半夜冷不死你吗?”
卿言一听就瞪眼:“又出去喝花酒了?”
唐烟儿立马作势要逃跑狡辩道:“你说的‘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在努力的找啊!”
“我……!”卿言气得又要拿扇子打她,唐烟儿赶紧一溜烟的躲在殷寰背后。
“殷寰你就护着她吧!”卿言气道:“我不管了!”叫人推着他的轮椅自己走了。
唐烟儿对着他的背影吐吐舌头跳出来得意道:“哼,每次都说不管,明明管得比谁都宽!”
“烟儿!”殷寰好笑又无奈,对池墨鲩说了两句,说先送唐烟儿回去喝药,拉着唐烟儿出了门。走上长廊,她才轻声对唐烟儿道:“烟儿,你明知道副城主是嘴硬心软,他哪里舍得不管你呢?当初你那样气他,他不是一样原谅你了?你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叫孟章卫去追,说什么不要你当城主了,让疏影去截杀你之类的,都不过吓唬你罢了。他是怕你受伤。”
“我知道。”唐烟儿低下头:“对不起……”
“因为我太任性,所以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吧……”她轻声道,若然不是那样张扬,她整个人都单薄下去,好似一阵青烟随时会被风吹散。清淡的声音,瘦削的身子,还有一副倔强模样,形影相吊的身姿,一身艳红都寂静。
殷寰想要摸摸她的头,却发现那挺直身板的孩子已然有了拒人千里的气息,微微别着头,好似希望能够挽留,却又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她只好叹一口气安慰道:“谁没做过几件错事?况且你那时才多大?意气用事也无可厚非,想来我年轻时也是呢,贸贸然的做一些以为正确的事情,贸贸然的就为自己划定了重要的东西,但是其实呢?很多事情不到最后是不知道结果的,人活一辈子,哪能事事都如意?”
唐烟儿听她语调沧桑,故意调笑道:“小鱼姐姐说得好似自己多大年纪一样,你现在看上去也就双十年华,还讲什么‘你年轻的时候’?”
殷寰也笑了,作势要打她:“找打,小丫头,嘴皮子倒是利索。今天的药到底喝了没?你那寒症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你现在年轻还撑得起,若不好好调养,看你老了该怎么办!”
唐烟儿一罐子甜言蜜语倒出来,哄得殷寰眉开眼笑,殷寰送她回到自己卧室,就走了。嘱咐人热了药送上来,唐烟儿敛眉坐在榻上,看着黑漆漆的药汁冒着热气,半晌无奈叹气:“……难喝死了……”
还是端起碗,心想若是那人尚在,会要怎么来哄自己?
只要想到她,便忍不住柔和了神色,轻轻弯起嘴角。她定会一脸无奈宠爱的神色,端着碗许诺给她糖果蜜饯吧?那么自己呢?也定要腆着脸赖皮说,不要蜜饯!嬉皮笑脸的凑上去讨她一个香吻,非得要她无可奈何的顺了她的意。
最喜欢了,姜黎那温柔无奈的神情,满脸都是‘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温柔,所以任性妄为只是想要她的宠爱。
可是……唐烟儿忽然咬住唇,凄惶难过的望着那碗苦汤药,她真希望姜黎没有鸿鹄之志,只要如同以前一样等待着就好。等着她为她筹谋,为她打算,然后将一切都夺来予她。可是不知道何时开始,姜黎就已经离开了她的双臂,远远地站在了外面。
她也喜欢姜黎保护她,袒护她,可是她舍不得姜黎受伤害,也舍不得姜黎辛苦,更讨厌她站在自己双臂之外,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远走。
不自觉地伸手捂住心口,那里有一道背叛的伤,经年累月的让她不敢忘。
倘若那时候没有留下姜黎就好了,带她一起来聿赍城,再不放她回去,那么现下两人也一定还在一处吧?可是那样的话,景年又该怎么办呢?最后的时日里好歹还有姜黎陪他,难道自己又舍得景年一个人吗?
要是可以把景年也带走就好了,虽然她分明知道景年不会肯的,越想就越恼怒,这些人真是讨厌!全部都这样固执,全部都这样痴傻,做什么非要把自己来逼迫呢?她真惟愿自己无所不能,一手遮天,把他们全都遮在自己的天下里去。
想起来都是气,气得她一口把药喝干了,苦得满脸发绿又一叠声的叫人。
踏月端了蜜饯来,分明是春日,屋里还是生着火盆,唐烟儿梳洗之后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不出一会儿就满脸青白迷迷糊糊了,踏月给她多加了一床被子,那人又嫌压得慌,伸手掀了,然后又觉得冷,不住的打摆子。
秋霁在一旁翻着白眼,低声絮叨:“我的小祖宗,你就安分一点吧,谁叫你大冬天的要去跳寒潭呢?你那寒气入了骨,这寒症难捱,现在知道了吧?还不赶紧的捂严实一些,不然明早又要发烧了。”
唐烟儿口齿不清的不知道分辩了些什么,没过一会儿就埋在被子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