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2 / 2)
薛宗誉摆摆手说:“方超年龄多好,书记不准备提拔?”
温言奇哭笑不得,只好说:“提拔也得有位置,他再回办公室锻炼锻炼也是好事……”
薛宗誉竟然叹了口气,像是替方超觉得很不甘心似得。又说:“方超原来就是办公室秘书,作主任自然是没说的。不过没位置也是没办法的事……”
“别替他操心了,既然你也觉得他没问题,还是说你吧,有什么想法?”。温言奇敲了敲桌子,将梦游的薛宗誉拽了回来。
“我啊?书记看吧,方超都没位置,我也不好说了,按我说,留到办公室服务挺好,这还得给他腾位子!”
温言奇无奈的指了指薛宗誉,心想全县也就他敢和自己这样说话了。不过,这样也挺好,薛宗誉为人简单,除了办公室的事,其他的都不过脑子,反倒让人觉得亲近。
平常谈工作的那些措辞,私下里和薛宗誉怎么都用不了,说着说着就变成了闲扯似得聊天。索性也就不绕弯子了。直问到:“我想着推荐你去政协任副主席或者人大副主任,你觉得怎么样?事不多,也是副县级实职。”
薛宗誉砸吧砸吧眼,半晌才说:“这么多年在办公室,看的多,学的多,临了还能升职,还有啥可说的。苏县长那天虽是随口一说,但何尝不是一句实话。书记是个顾人的人,我们跟着你干,不用考虑那么多的……”
见薛宗誉这般说,温言奇赶紧摆摆手道:“不说那些,她那句话也是提醒我,不能干活的时候总用人,提拔的时候想不起来。你的工作我看在眼里,那些秘书们也看在眼里。挑不出什么毛病。但话说回来,不能总在办公室耗着,也耽误你的前程,有机会了,该往前迈一步的时候,还是要迈出去的……你说对不对?”
薛宗誉缓缓的点了点头,嘴里念叨着对……你说的对……又忽然抬起头怔怔的问:“书记,你是不是要走?”
“走?去哪里?”温言奇一愣,不知薛宗誉何来这样一问。自己要走的事,也是张相伟私下说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也没见传出个什么风声来,薛宗誉怎么会知道?
薛宗誉想了想才说:“感觉就是要走的样子。要不怎么会突然动我和方超两个人?其实,该动的恰恰是你。我们私下都说,云州发展成这个样子,你的功劳首屈一指,不知道市里怎么考虑的,竟调了苏县长。当然,也不是说苏县长不行,咋也是我们云州出的干部,只是……,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听薛宗誉这样说,温言奇才放下心来。才觉得薛宗誉只是看起来有些憨而已。确实,一个是自己的办公室主任,一个是原来的秘书,没位置也要调进来,这么明显的路数怎会看不出来。
想解释解释,竟又觉得词穷了。便岔开了话题说:“咱就不操市委的心了,我哪里也不去,就是退休在云州了不也挺好?”
“那当然好,我们都说,县长随便换,温书记再干些年,云州就大变样了!”
温言奇笑道:“什么话都让你们说了,一会让走,一会不让走,你们究竟是谁啊?”
薛宗誉也笑道:“为个人考虑,该走,为云州考虑,该留,不矛盾。”
温言奇笑着,又莫名的长舒了口气,薛宗誉的话其实也有道理。若是想干些事,还是留在县里好,那个副市长的位置有时还真不如县委书记,起码想什么就能做什么。只是,哪有铁打的位置?干的时间太长,就挡了后人进步的路子,本来众星捧月就成了人人嫌弃。自己这个岁数,若是再不走,真就成了人家议论的,要独老在云州了。又不禁算了算年龄,市里再作几年的副市长,剩下的出路似乎也就是人大政协养老了。
养老,这个词听起来太远了,明明前些年还被人称作小温的,如今又莫名其妙的的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该不该取舍的由不得自己,该不该老去的更由不得自己,只看每天日升日落,春夏秋冬,时间就这么迅速的褪去。这一瞬间,竟就理解了苏轼那句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可惜自己喝不了酒,只能共情不能共景了。
“书记,我有个想法能不能说?”
薛宗誉的一句话,将神游的温言奇拉回了现实。心里不禁一笑,还哪里呢,就人生如梦了!
“人大或者政协,我就不去了,如果可能的话,让我到园区去行不行?”
温言奇有些不解,薛宗誉这是什么意思?放着副县级干部不当,去园区搞什么?
薛宗誉又说:“这么多年忙惯了,突然去了人大坐办公室喝茶,还真不习惯。不如去园区,跟韩书记再跑几年。”
温言奇有些发愣,心想他是不是理解偏了?非要给方超让位置?又觉得不对,再是二线,也是县领导之一了,不至于啊?
便问:“你是怎么想的?园区只能是平调,放着副县级待遇不要,还去做跑前跑后的事?”
薛宗誉笑道:“我想的啊,仅仅是我设想的,不知对不对,市里张书记一直很看重这个园区,前些日子省长又专门来,看这个架势园区迟早要归市里直管,对不对?”
温言奇点点头,这个不算是秘密,直管只是时间问题。
“那,如果市里直管了园区,级别会不会升格?”
这下倒问住了温言奇。本来,让韩云辉代管园区就是提前埋下的伏笔,既避免了他由于年龄的问题去人大,又可以在园区升正县,实在好过于闲职。
但这只是设想。园区究竟能不能升格,什么时候升,都是个问题。如今薛宗誉这样一说,温言奇才看明白,他是指望着现在去任个副职,一旦升格自然转成副县。
倒比自己想的长远。
这样的副县,实权还是要大于人大了,不不,也不能这样说,纯粹成了两条线了。一个是一级政府,一个是党工委。一旦升格,就意味着和县里脱钩了,也就成了市里的干部。
可这里面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温言奇不禁问:“是不是太冒险了?园区升格,那自不必说,不升格呢?你的级别就上不去了。”
薛宗誉却露出了坦然的脸色:“书记,能进步当然是好事,升不了了也没办法,有些时候是该做个选择的。去了人大政协,就无所事事了。我这个年龄,搞个几年也就退休事了。若是能去园区,最起码还能干些事。就像现在一样,看似很累,回到家倒头就睡,呼声震天响,任谁唠叨埋怨,就是听不见,等睡醒了,第二天依旧精神百倍。”
温言奇不禁侧目,实在没料到薛宗誉能这样想 。是该说境界高?还是两权相较取其实呢?
无论怎样想,都与印象中的薛宗誉大相径庭。不过有一点他说的倒很有道理,园区确实还能干些事,人大政协混几年也就是该退不退的尴尬年龄。
再争一争,未尝不可。这么一想倒又一样了。薛宗誉历来就是不能写,但要陪着耗,什么时候都要看见人,听见声的风格。
便再一次问:“你当真?这可开不得玩笑啊!”
“这是真话。”薛宗誉十分肯定。
“行!那就按你的意思来,平调去园区任副书记,这个县里就能定。”
薛宗誉又说:“书记,方超来办公室了,罗文彬让去乡镇吧?”
“小罗啊……”,温言奇悠悠的念叨了一句。这个秘书简直和方超判若俩人,明明挂着服务县委书记,偏就陷在文件堆里出不来,带出去了又像是个通讯员似得,什么时候叫,都感觉诚惶诚恐的样子。渐渐的,温言奇也就没了兴趣。秘书就是这个样子,手里要能写,嘴上要会说,少了哪样都成不了气候。领导身边的人,谨慎些是好,但太过谨慎了,就让人觉得无趣。现在的小罗就是这个样子,早已经淹没在办公室的众多秘书中去,任谁也看不出来,他的主要工作竟是服务温言奇。
“他去乡镇不合适吧?” 。温言奇的言下之意,薛宗誉当然明白。乡镇要和农民打交道,就得大大咧咧的人好些。老百姓都是很能看穿人的群体 ,春天要种,秋天要收,推广了歉收怎么办,丰收了价格上不来怎么办……这里面的琐事多如牛毛,你若是柔弱些,过不了几天就会被拿捏住。再露面就被人看了笑话,一口一个你不懂,你不知道之类的噎的你气都上不来。这个小罗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这小伙子其实不错的”,薛宗誉说:“办公室的人没事了爱扯淡,瞎聊开了,他也能说个一二三出来。就是人太腼腆了,怕见领导。但他肯钻研,没事的时候总是看文件,我问他看什么,他说写的讲话里,大部分你没用,脱口讲了许多,他再学习学习。别的不说,后面他再写,虽说也用的少,但下发的时候,书记不是也没咋改动吗?”
“那倒是……”温言奇回想了一番,似乎是这么个情况。其实也不是他弄的讲话自己不用,只是要看场合。务虚的大会上还是要读的,平常的讲话再拿个稿子念,谁也听不进去。县里本就是个基层,总是格式化的念稿子解决基础问题,时间久了,就会说你是个“开讲干部”, 无非两大法宝,第一开会,第二讲话。
薛宗誉接着说:“让他去乡镇,风灌个耳朵,土污了口舌,再和农民吵上几年架,我看也能练出来。”
温言奇笑笑,倒是这么个道理。按薛宗誉的说法看,罗文彬似乎就缺了些胆量,比起能力来,胆量毕竟好培养些。便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让他去泉林吧,事多也杂,用用看行不行。”
“绝对没问题!”,看起来薛宗誉似乎比自己的事还高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