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我愿以命换君生,君愿以命换我生(2 / 2)
“还有吗?”她再次相问。
放翁和小莲奴对视一眼,同时摇头答道:“没有了。”
“没有了?怎么就没有了呢?”千秋失神地重复着,慢慢地,扬起了一抹笑容,可这一抹笑容究竟是高兴,还是悲伤,是爱,还是怨恨,竟叫人看不明白。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流一滴眼泪。
“我知道了,你们离开吧!”
小莲奴说道:“可是主人让小奴守在您身边。”
“不用了,你们回万梅山庄去吧,只要把霁儿照顾好,就够了!走吧!”
他们犹豫了半天。
放翁轻声劝道:“请您保重,主人他这么做全是为了您,他希望您能无忧无虑、轻轻松松地活着,您千万不要辜负他的良苦用心。”
可千秋却始终都没有回头理会他们,整个人好像都魔怔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冥安夙回来时,千秋正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水榭的木板上。雪白的衣裙铺开,丝丝长发逶迤垂在水面上方。
瘦弱的身影,显得十分的疲惫,好像下一刻,她就要像水中的花瓣一样,轻飘飘地……逝去……
冥安夙心底泛起了浓浓的心疼和酸楚。
连城朗月不在了。
他终是不忍心告诉她。
他脱下外袍,上前盖在了千秋身上,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怕惊扰了她这片刻难得的安宁。
他不知道,千秋其实没有睡着,怎么可能睡得着呢?
千秋冲他微微一笑,起身顺势靠在了他怀里,望着头顶木架上的枯枝。
“小夙,前阵子,这上面的藤蔓还是青绿色的。”
冥安夙总觉得她这话里有点什么捉摸不透的凄凉。
他皱了皱眉,不愿她胡思乱想,便拥着她道:“是啊,毕竟是冬天了,最近几天大概会有一场大雪,到时候,我便带你去看雪。”
千秋沉默了一会儿,无力地笑了笑,“小夙,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雪,也不想像雪一样活着。”
素手伸出,她用残存的一点灵力在掌心凝结出一片雪花。
纤薄晶莹的雪花触及掌心的温度,瞬间就融化了。
丝丝的凉意侵入肌肤,她扯了扯嘴角,“你看,它很美,很脆弱,可也很冷,但它没有福气享受长久的温暖。只要碰到一点点暖意,它很快就消失了,或许注定只能一生孤冷飘零。”
冥安夙把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她的手,从来跟雪一样的冷。
其实,她不是不喜欢雪,只是不喜欢像雪一样,只能在寒冬里孤独地飘零,一旦靠近温暖,就消失了。
“你不喜欢,那我也不喜欢,如果你变成了雪,那我就变成风,走到哪儿,就把你带到哪儿,一直陪着你。”
千秋抚着他那张惊艳得让人越来越不敢直视的脸,轻轻地笑了,“我终究不像雪花,我有家,有亲人,有朋友,有爱我的人,有我爱的人,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偷得这一世重生,前世没有的,这一世都有了,说幸福,也是真心实意。
可既然是偷来的,就总有归还的时候。
可是有句话,她不会说出口——
小夙,如果我将来真的变成了雪花,遇到你,我会躲你远远的,我……不想让你冷……
这天夜晚,银月如钩,像白玉耳珰挂在了梢头。
千秋屈膝坐在临窗的桌子上,一手拎着酒坛,一手伸到眼前,将无名指对准了月亮。
空气中弥漫着无忧天雪的酒香。
她醉眼迷离,痴痴地笑着:“帝月大神,你看,我把你的月亮戴在手上了。”
酒入愁肠,最易醉人。
不流泪,不是不痛。
不哭喊,不是不伤心。
清冽的酒在月光下汩汩灌入了喉中,她望着月亮低低地喃道:“你还记得在南兹小舟上那一晚吗?你说过的,女子的第一次弥足珍贵,我给了你,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这辈子,下辈子,永远对我负责的。”
她晃了晃酒坛,已经空了。
“嗯?没有了?怎么就没有了呢?”
她执着地不停往酒坛里看,酒醉含糊的言语带着一丝哭腔,“怎么会没有了呢?连城朗月!朗月!你告诉我,怎么就没有了呢?你告诉我孩子还活着,不就是想让我抱着这个希望活下去吗?可你嘱咐了那么多,怎么就没有给我留下一句话,告诉我,你不在了,我该怎么活?”
她抱着酒坛,嗅着里面残留的味道,身体紧紧缩成了一团。
“连城朗月!帝月大神!我也想活下去,为了孩子,为了爹,我也想活下去,可你得告诉我啊,我怎么活下去?空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喃喃:“我这里已经空了,你走了,又把这里掏了个干净。”
她一下一下地用指头戳着空酒坛子,好像那是某人的脑袋。
“你总仗着比我聪明那么一点点,总是走在我前面,可你知道吗?这一次你走错了!朗月,我没有多少时间了,可我想让你们活着啊!我想让你们都活着!
“你看,石珠已经裂开了,我的力量已经恢复了,我可以再一次守护你们了,我可以了!朗月,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傻子……”
为什么非要跑得那么快?
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
为什么非要傻乎乎的牺牲自己,为一个死人做无用功?
“朗月,你现在一个人沉睡在黑暗里,是不是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