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第一百四十八章·回京(2 / 2)
江承平受伤一事,官方最后给出的说法是,江承平的伴当福伯因着琐事对镇远侯府心存积怨,这才借着秋狩之机刺杀江承平,又在嫁祸于江苇青后畏罪自杀了。可这就跟去年江苇青被拐一案一样,百姓们可不信这样的“官方说法”,何况,这件案子还有不同于之前那件旧案之处,当日在猎苑之中亲耳听到江承平控诉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加上后来又传出镇远侯因着侯府名声勒令江苇青不许追究江大诬告之事,以及程老夫人四处替江大喊冤等等热闹,便是江苇青一直低调地什么都没说,众人心底里也都已经认定了,那镇远侯世子江苇青,可真是个“奶奶不疼爹爹不爱”的可怜孩子……
当程老夫人听说江大被判了个流放之罪后,便命令儿子江封和江苇青出面去替江承平脱罪。可当江封发现,江承平的罪证确凿不容推翻时,他为了保持江家的清名,便宣称要将江承平于族中除名,亏得老太太要死要活的不同意,这才好歹保住了江承平姓江的权利。可便是这样,侯爷那里仍是公然摆着一副“便是因着老娘不能跟那江承平断绝父子关系也绝不再承认有这么个儿子”的决绝架式。
至于江苇青,他老子都明着表态了,他作为儿子,自然不好越过老子去。
于是,老太太只好又想了一招。
那江承平判的是流放之罪,并不是死罪,虽然他以后再不能回京城来,到底留着一条命在。程老夫人见不能把江承平从牢狱之灾里救出来,便当众宣称,她要陪着江承平一起去那流放之地,说什么“便是儿子孙子不孝,总还有个大孙子给她养老送终”,直把那好脸面的镇远侯给气个半死。那程老夫人原本算计着,江封和江苇青是再不可能答应她这件事的。便是退一万步,就算他们真答应了,好歹她带着钱财过去,也能保证江承平于流放之地不会过得那般清苦——可见老太太是真心疼爱江承平这个大孙子的。
老太太执拗地要去流放地陪着大孙子时,她的小孙媳雷寅双正怀着六个月的身孕。虽然她话里话外地指责着雷寅双两口子不孝,可不管怎么说,他俩只是小辈儿,前头还顶着镇远侯呢!何况,大兴百姓向来重视个子嗣传承,雷寅双那里正怀着身孕,老太太不说多照顾一二,竟还如此四处折腾……于是,除了一些心善的糊涂人说老太太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之外,那些明白人倒十有八-九都转而同情起雷寅双来:“一个巴掌拍不响,以前只当是‘虎爷’不孝,原来归根到底,竟是那老的做得太过了呢!”
再于是乎,在雷寅双不知道的情况下,她那受损的名声,居然就这么生生被掰了回来。
而对于向来爱惜个名声的镇远侯江封来说,老太太这背后插的一刀颇有些狠了。不说江承平已经是个没用的废子了,老太太这么当街宣扬的,可是他的“不孝”!亏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所以当侯爷听说市井百姓都纷纷评说老太太的“不慈”后,他便如得了个依据一般,立时便做着副被逼无奈状,竟是答应了老太太的要求……
老太太再没想到,江封居然会点头同意。可她自来就是个硬脾气的,哪里肯向江封低头。且知子莫若母,她岂能不知道自己儿子那自私自利的禀性。比起儿子,她总觉得她亲手带大的大孙子才更为可靠一些——她却是忘了,她儿子其实也是她一手带大的——更何况,便是她真去了那流放之地,她总还是江封的老娘,江苇青的祖母,他俩还真敢苦着她怎的!而只要她手里还有钱,处于流放地的江承平便不敢对她不好。于是老太太一扬脖儿,竟真个儿命人收拾行装,一意孤行地要陪着她那大孙子去流放地了。
临走之前,老太太原还想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死活要拖上那大奶奶何桦的。可何桦自那天借口她祖母生病要回娘家探望后,就再没回过府。江承平出事后,她姨父靖国公更是直接替她出面,要求让二人和离。老太太原不肯答应的,架不住靖国公直接去威胁了江承平,到底拿到了一纸和离书。于是老太太只好拖着江大那个不情愿的妾程十二,跟着江大一同起程了。
送走老太太后,满心疲累的江封觉得,世间简直没有比他更为悲情的父亲和儿子了。两个儿子不合也就罢了,还一个总想弄死另一个。他一心想要维护着侯府的体面,偏一个个都不领情,不说一个背靠着他老娘,另一个干脆靠上了皇家,两边一个执着“孝”,一个执着“忠”,叫他这“老好人”两头为难,偏连他那母亲也不肯体谅他的难处,为了个身败名裂的孙子竟叫他如此难堪……江封表示:做人真的很心累。
多年来,江封就最是擅长扮着个苦情戏码。比如他多年不续娶,是为了当年的夫妻之情;不肯叫江苇青追究江承平,是为了维护一个家的完整;送老太太去流放地,是不忍老太太思孙之心……总之,他之所以会做出如此艰难的选择,全都是为了大家好。他觉得,他都已经如此为难了,大家怎么都该体谅到他的难处才是,直到当他发现他的仕途受堵,原本就对他若即若离的天启帝大有把他抛到一边之势时,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能懂得他的忍辱负重的。
于伤心失望之下,他衡量了很久之后,主动上书自请出京,要求去做个镇守一方的守将。
天启帝看了奏章后颇为感动,于朝堂上大大赞扬了一番镇远侯为大兴立下的汗马功劳。只是,眼看着镇远侯就是该做爷爷的人了,天启帝可不忍他还再日夜为国事操劳,于是便替他挑了个轻省的职位,命他于地方上做了个干领高薪不用干活的差使。
算计落了空的镇远侯打点行装去赴任时,雷寅双的孕期进了第七个月。
所谓一孕傻三年,便是没有个江苇青故意隔绝着消息,只冲着雷寅双那点心眼儿,她也再斗不过江苇青的。回到京城后,她就关起门来只安心养胎了。不管是江承平被流放也好,还是老太太闹着要跟着孙子去流放地也好,她都只能从江苇青那里有节选地听一听热闹罢了,便是她天生好奇,只要江苇青一提那猎苑之事,她立时就变得乖顺了。
猎苑里的马虎,着实吓着了雷寅双,她自觉很有些对不住肚子里的宝宝,因此,便是偶尔她忍不住想要作怪,只要江苇青一提当初,她便立马熄了火。
她那里安心地养着胎,整天吃得好睡得好的,却是一点儿也没注意到,随着那日益涨起来的肚子,江苇青的表情变得愈发地纠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雷寅双的胃口太好了,她明明才七个月的身孕,那肚子竟比已经足月的三姐还要整整大上一圈。生过一对龙凤双胞胎的太子妃小静过来看了后,总怀疑她肚子里也是两个宝宝。可太医那里却总拿不准,竟是有时似一个胎音,有时又似两个。太后听说后,点着头对天启帝道:“倒是很有可能的。当初你爹就是双胞胎,不过就活下来你爹一个罢了。还有你三叔家的老大老二,加上十郎家里那两个龙凤胎,不定咱双双肚子里也是两个呢!”
那雷寅双自来是个心大的,肚子里到底是一个还是两个,她觉得,生出来看看也就知道了,也没什么好愁烦的。倒是一向细致的江苇青很是发愁。因为,雷寅双这肚子实在是太大了,那映着血管的一层薄薄肚皮,叫他看着格外地提心吊胆,生怕那行事莽撞的雷寅双一个不注意碰到肚子,叫那西瓜似的肚子真如西瓜般从中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