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夜 宴(1 / 2)
翌晨,当第一缕阳光升起在草原之上时,胤祥便看到了自己一辈子也无法忘掉的一幕,眼前的胤禟凤目微睁,一双玉手握着如凝脂一般的短笛置于唇边,轻浅的吐纳间那乐曲犹如晨露滴落,在自己心间溅起了一丝涟漪,晨光映在胤禟身上仿佛金丝蝉衣,恍惚间竟觉九天谪仙落在了尘世!
“醒了?”一夜未眠此刻精神略显不济,我活动着僵硬的双肩,淡淡说道,“一会儿便随你回去,原想着给皇阿玛一个惊喜,如今倒也省心。”
胤祥闻言这才回神,心中忽的涌起一份好奇,“九哥想给皇阿玛什么惊喜?”
“明里我是个病体沉疴的主儿,一下子在行宫出现并不合适,原想偷偷跟着阿布溜进去,乔装改扮只做蒙古随侍,寻个机会见皇阿玛一面便赶回京城去。”我把玩着手中的玉笛,想着自己的小伎俩,不觉带了笑意,“却没想到自己先露了行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果然没错。”
这……便是倾城一笑吗?看着晨光中胤禟狡黠的笑容,胤祥心底泛起的酸涩也不禁带了几分释然,能让四哥牵肠挂肚的自然是世间罕有才是。自己……终不如眼前之人,“九哥,皇阿玛只是吩咐来看看你,可没说一定要我带你回去。”
“哦?!”我错愕的看向胤祥,“你说真的?”
胤祥坐起身将外袍披到我身上,“皇阿玛吩咐‘他想怎样便由他去,切不可勉强半分’,若你不和我回去也是可以的。”九哥,这样的你,我不想与你并肩而立,也不想与你同时出现在四哥眼前,有些事输了先机,却不想再输了眼前,即便自欺欺人也是不行。
我略作思量玩心再起,站起身将外袍穿好,袍上余温传来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草原的夜果然还是冷得紧,“那好,咱们就此别过,等额尔德尼卓里克图珲台吉和策凌敦多布觐见,皇阿玛必定赐宴款待,到时候我就以蒙古随侍的身份,给皇阿玛一个惊喜好了!”
胤祥无语的看着胤禟,只觉自己连带着也荒唐起来,这人莫不是有蛊惑人心的本事?接旨后自己的愤懑,见了这人后竟消失的无影无踪,反倒起了跟着他胡闹的心思?!随侍?亏他想的出来。
策马而去,胤祥呼吸着草原清新的空气,只觉得心胸也渐渐开阔起来,回首望去胤禟站在远处频频挥手,心思流转扬鞭一挥,马儿犹如离箭飞奔而去。九哥,你……我自叹弗如,所以只想远离你,也只能远离你,我好害怕自己会像四哥一样,不知不觉便有了靠近你的理由。
对不起,我不能容许四哥陷在这样的困局之中,他好似这草原的雄鹰,翱翔天际才是他的选择。九哥,那个陪着他顶风冒雨,冲向九重霄的人,只能是我!所以,对你便是一声对不起了。对不起,当年做了那件事,对不起,因我累了你!
“对不起~”迎风而出的呼喊,喊出了胤祥这多年心中的郁结,也喊出了他的愧疚,只可惜这一声呼喊只能没入风中,无人能晓!
与胤祥分手后,阿布禁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只得答应带我进行宫去瞧瞧,我一边窃喜一边动手装扮起宇成来,看着眼前面色黝黑一脸络腮胡子的宇成,我笑的前仰后合,“宇成,这样一收拾,你还真是英武的很啊!”
看着镜中的自己,宇成只剩下哭笑不得的份儿,“爷,您还是饶了奴才吧,奴才这幅样貌如何出去见人啊!”
“有爷跟你作伴儿,你还有什么委屈的?”我对着镜子仔细装扮起来,脸色还要再暗些才好,这胡子嘛还是短点儿吧,胤禟的脸原本就不是蒙古人那种银盘大脸,再弄个密密实实的大胡子,可就剩下一双凤眼了<div class="contads r">。
“爷,您这双眼睛只怕是个人就能认出来。”宇成捋着胡子一脸笃定的说道,“您除了笑就数这凤眼惹人注意了。”
左看右看还真是有些藏不住,心中暗叹这胤禟也生得太好些了吧?!凤眼顾盼但凡见过一面就不会忘记,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干脆,咱们弄瞎它一只如何?”
“什么?哎呦~”宇成一失神,手上便没了准头,几缕刚刚粘好的胡须硬生生扯了下来,一声痛呼后,他眼中含泪看着我,“爷,您又整宇成是不是?可疼死我了!”
“把眼泪给爷收回去,可惜了得,若是颜色花了,你就自己个留在行宫外吧!”我一抬手敲在他的帽檐上,“今儿咱们可是准噶尔部大贝勒的随侍,断不能出了差错,不然你就等着挨板子好了!”
“奴才,这些年跟着爷装这个装那个还少啊,怎么爷就是不能放心呢?!”宇成委屈的小声嘟囔道,“出来这一趟原以为可以好好玩玩,没想到今儿个扣月钱,明儿个挨板子,怎么奴才的命就这样苦呢?!”
“得了便宜卖乖的促狭东西。”我将眼罩带上,满意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转过头笑着嗔道,“爷是扣了月钱,可这腰上的钱袋子哪一回不是落到你的怀中?!这些年你可是真的挨过半点板子?”
闻言,宇成赶忙嬉笑着上前,替我打理起繁琐的蒙古装扮起来,穿上“云卷”镶边夹袍,系上宽幅腰带,挂好烟荷包将丝织衬穗垂在衣外,蹬上革质“云卷”靴子,那缀了玛瑙玉石的披肩帽戴上后,一个活脱脱的蒙古汉子立在眼前。
“兄弟。”阿布挑了帘子进来,却在看见胤禟和宇成后,呆立当场,“你们……这是……”
“哥哥,这样可好啊?”我笑着看向他,却忘了自己眼下可是个独眼的粗鄙汉子,那样的笑实在……诡异了些……
于是,在沉寂了片刻后,蒙古包内传来了阿布不可抑制的笑声……
月上中天,草原之上一派热闹非凡,皇族宗亲、蒙古亲贵齐聚一堂,好一场满蒙夜宴。首座之上康熙皇帝分封赏赐尽显天子威压,近处坐着蒙古部族首领和随驾的皇子,而我则站在阿布的身后不时左顾右看。
“嗯哼!”阿布轻咳一声提醒道,“这里不比别处,弟弟还是小心点儿好,莫要让人注意到。”
垂下眼睑伸手拿起酒壶替他斟酒,“弟弟晓得了,哥哥只管放心。”
正说着一娉婷女子踏歌而来,那蒙古舞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一时间草原上众人噤声,唯有马头琴的旋律悠扬绵长,我亦看得呆了!
“啪!”一声轻响,回身看去,只见阿布竟将手中的瓷盏捏碎了,眼中升腾起怒火来,“她怎么来了?!”
我赶忙垂□把他的手掌掰开,将碎瓷片捡了出来,取过锦帕仔细包扎好,“这是怎么了?!”
“她……怎么敢……”阿布一把握住胤禟的手腕,语无伦次的说道,“她应该在喀尔喀部等我……她原本应该等着我去……她怎么能来这里……怎么能来这里……”
转过头看着场中的婀娜女子,再看看眼前失神的阿布,心下已然明白,阿布心中的女神应该就是眼前人了,只是在这样的场合献舞肯定不简单,喀尔喀部看来必是有所图谋才会如此。
想到此我沉声说道,“枉你这多年征战沙场,怎的眼下便应付不了了?好歹你也是额尔德尼卓里克图珲台吉的嫡亲弟弟,又是准噶尔部的大贝勒,草原上的雄鹰,若是心有所想谁还能拒了你的面子?且看他们有何动作再说<div class="contads r">。”
一曲终了,女子欠身上前行大礼参拜,“喀尔喀部娜木钟觐见皇上,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来是喀尔喀部的小公主啊,快起来吧!”康熙笑着说道,“你父王可好?”
娜木钟起身答道,“回皇上,父王原想奉旨觐见,奈何身染风寒不能成行,特瞩娜木钟前来,请皇上恕罪!”
“无妨,喀尔喀最尊贵的小公主前来,朕又怎能怪罪。”康熙取过酒盏站起身来,“今夜原本就是家宴,没有什么上下尊卑,部族远近,大家都是一家兄弟!”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举杯遥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时间草原上山呼之声迭起!娜木钟侧首看向阿布,眼中分明流露出无奈与心痛,只片刻便重又转回头看向正中御案,再不曾看过来分毫。
须臾,康熙干了杯中酒坐回龙椅,众人也齐齐喝下手中之酒落座,娜木钟上前一步,自怀中取出一封书札双手奉上,“皇上,奴婢的父王有书信呈您御览。”
“哦?”康熙略感意外,却还是面带笑意让李德全呈了上去,待看过朗声笑道,“娜木钟你可知这信里写了什么?”
“奴婢不知!”娜木钟垂首答道,可贝齿却紧紧咬着朱唇,很显然她是知道的。
“喀尔喀台吉想要将你嫁给朕的阿哥。”康熙含笑说道,一双眼却带了几分凌厉,“你可愿意?”
“娜木钟但凭皇上做主。”娜木钟缓缓跪下,不卑不亢的说道,“愿草原各部永睦不战!”
“好个永睦不战!”康熙抬眼环顾四周,“如此性情儿女不知是哪家的福气?”
“皇阿玛,依儿臣之见,九弟那里一直病体违和,倒不如将公主指给九弟,既可以为弟弟冲喜,也可为两位皇叔祈福!”太子眼光一闪,徐徐说道,“更何况九弟家大业大,公主嫁过去自然可与董鄂氏平起平坐,多个人也好一同照应!”
这一番话说的我脊背发凉,他这是存心害人不成?!阿布闻言已经是怒火冲天,若是知道我就是那个天煞的九阿哥,还不一巴掌拍死我?!偷眼看去太子此刻嘴角竟满是嘲讽,心下一沉,他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如此对胤禟?
“老四,你怎样看?”康熙并未理会太子所言,“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四爷起身应道,“太子所言并无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