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喜春晴,几夜愁春雨(2 / 2)
徐妈收回手,看她一眼,道,“程小姐,做人要讲良心。前几天你发烧40度,脑袋都快烧傻了,是少爷亲手替你打的针。因为你,他现在手背上都是被戳的针眼。还有,整整一个星期,他为了照顾你整晚整晚不睡觉。你就算再讨厌他,也该对少爷说声谢谢,那是最起码的礼貌。”
程曦听了徐妈的话,放下手中的书,沉默良久,忽然道,“我饿了,竟有点想念a大甜品店里的芒果布丁。”
徐妈闻言,顿时蹙眉。
程曦许久不曾有过情绪的脸上,此刻竟泛起一丝浅笑。乔子砚站在门口,望着她脸上浅如一缕春风的笑,开口道,“换衣服。”
徐妈一听,连忙阻止,“可是,乔先生吩咐……”
乔子砚只淡淡扫她一眼,徐妈即刻收声。
又是那辆明黄色的跑车。程曦坐上车,目光瞥到他白皙左手上那些极细微的针孔,转开目光,她看向窗外。
春暖花开,一年中最迷人的天气。程曦轻轻开口,“草长莺飞,春光自带着七彩炫光,所有人只看到那缤纷色彩,却忽略了,其实光影也有盲点。”
“乔子砚,你是否也觉得我狠心无礼?”
乔子砚只是安静开着车。
“用我母亲的性命要挟,你虽然未必参与,但必然是知道的。既然你执意要娶我,我便嫁。反正人活一世,既然你不介意用半生来对着我这狠心凉薄的女人,我又何妨耗尽一生来与你彼此折磨。”
乔子砚手轻微一颤,看她一眼,“你总能令我意外。”
程曦慢慢道,“要不是你们父子步步逼仄,我又怎么会知道,原来自己的身体里也住着一头怪兽。”
“无所谓,爱或是狠,我只要是你。”
“我知道。”程曦勾唇,“这一生,你不会放过我。”
车子在甜品店停下来。乔子砚转眸盯着她平静无澜的脸,“程曦,你待我从不公平。你希望我怎么样!我不是圣人,想用激将法让我放你走?别天真了。”
“不。”程曦看着他,声音清寒,“我会带着一颗深爱着其他男人的心,嫁给你。如你所愿。”
乔子砚冷笑,“你觉得我会在意?我们有漫漫半生岁月,总有一天,我会让乔默笙彻底滚出你的心。”
程曦微笑,眸光却清冷没有温度,深深凝着他,“你既然这样自信,又为什么会声音颤抖?”她说完,开门径直下了车。
她走进甜品店,对那年轻的女服务生说,“这里所有的甜品都要一份。”
服务生吃了一惊,然后道,“好的。小姐,我帮你算一下总共的费用。”
程曦指着后面走进来的乔子砚,“账单请直接给他。”
足足两个半小时,两人就这样彼此沉默着坐在甜品店里。乔子砚偶尔抽烟,耐心等待着对面专心吃着甜品的女子。
终于,等到她放下手中银匙。乔子砚轻轻挑眉,“我以为你打算吃到两百斤。”
程曦站起身,轻道,“对你着,就算变得又胖又丑,又有什么关系?”
黄昏时,有人来香山别墅为程曦量身。那是一位极年轻美丽的设计师,她带来许多婚纱式样,一边替程曦量身,一边笑道,“程小姐是天生衣架子,穿什么式样都是好看的。”
程曦却连看都不看,坐在椅子上看着书,头都不抬,“你拿主意好了。”
设计师见她这样不上心,倒也不显得奇怪,微笑颔首道,“好的,那我就替您选了。”
夜深时分,别墅里终于归于静谧。程曦站在窗边,轻抚着耳垂上的木槿花耳钉。
岁月如云,时间有时磨人得很。还有3天就到3月25日,她可以如此平静安和,不外是因为那个迟迟不曾出现过的男人。
乔默笙,如果势必要嫁,我也希望,令我穿上婚纱,替我戴上婚戒,给予我一世承诺的那个人,会是你。
天边的月色,圆满过又渐渐残缺。
尘缘从来都犹如这变幻无常的月色。隔着天涯咫尺的距离,程曦看不清楚,究竟何处才会是她的终站。
*
2007年3月24日。s市磅礴大雨。
欧洲小国安道尔的首相安东尼在这一天访问中国。安东尼的行程在一个月前已经敲定,虽然遇到大风雨,但相关部门已经做过风险评估,一早在机场等候安东尼到来。
与首相安东尼一起来访的,还有安道尔的华裔王妃赵雅文。
赵雅文于23年前在西班牙旅行时邂逅安道尔王子约翰,从此加入安道尔王室,成为世界上唯一一个华裔王妃。
安东尼的行程是早已敲定,但赵雅文却是临时决定访华。
2007年,赵雅文43岁。她是中英混血,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中国s市人。她10岁时,父母因各自工作关系长期分居,赵雅文有足足10年的时光都住在s市。一直到20岁考取公费出国,才留学西班牙。
很多人都猜测,这位安道尔的传奇王妃此次之所以与首相安东尼一起访华,极有可能是为了回国寻根。
24日上午9:50分,安道尔的转机抵达s市机场。赵雅文与安东尼在众多保安簇拥下经由贵宾通道走出机场。
s市的市长一早等在那里。赵雅文微笑与一帮公职人员打过招呼,目光缓缓转向他们身旁的乔家众人。
她脸上露出会心笑容,走到乔御成跟前,轻声道,“乔叔。”
乔御成一向不苟言笑的脸,此刻却极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行程再忙,晚上记得回家喝碗热汤。还有,明天乔家办喜事,你要记得来替晚辈主持婚礼。”
赵雅文优雅颔首,“知道。”
她真是一个格外优雅的女性,衣着大方得体,温文儒雅,期间有许多路人上前想要与她握手拍照,她都微笑着应了,全然没有半点架子。
那天晚上,她果然守信,晚上6:30,准时出现在乔家大宅。众人都已经在客厅里等她。
乔薇玲,乔薇萍和乔薇琴三姐妹是赵雅文从小一起玩大的闺中好友,见到她来分外高兴。
“这么多年,你竟完全没变。”乔薇玲道。
赵雅文请随从为众人分发礼物,她微笑,“欧洲的水土哪里比得上s市养人。看看你们三姐妹,到了欧洲,人们一定当你们是华裔电影女主角。”
这样会说话,哄得众人都极开心。
晚饭时,赵雅文坐在饭桌前,轻声感叹道,“我还记得十几岁的时候,坐在这客厅里埋头做功课的时光,一眨眼已经20多年过去了。”
乔慕然微笑,“那时你可没有这样美丽,戴一副笨重黑框眼镜,模样呆又憨,我与慕笙都不愿与你讲话。”
听到乔慕笙这三个字,众人脸上表情都有短暂僵持。
“可不是。”赵雅文却不察,眸光悠远,仿佛回忆起了某段美好的年少岁月,浅笑道,“只有乔慕白,从不厌弃我这憨傻之人。”
这时,门口处传来脚步声。乔薇玲笑着道,“咦,说曹操,曹操到。”
赵雅文抬眸望去,乔慕白穿一身深色西装,一张英俊的脸上有时光不小心留下来的印记,却反而令他更多了几分少年时不曾有过的成熟男子韵味。
赵雅文慢慢站起身,浅笑凝着他,“小白,你来了。”
乔慕白含笑如风,走到她身旁坐下,却什么都未说。一餐饭,他时时为她布菜,“你还是这样瘦,多吃些。”
那顿饭,吃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晚上9:30后,众人终于陆续离开乔家大宅,乔慕白也没有再继续留下去的理由。
他站起身,望着对面的赵雅文,“想不想喝一杯?”
十分钟后,赵雅文遣走了自己的司机和随从,一个人坐上了乔慕白的黑色宝马。
春雨如昼,下个不停。很轻易便潮湿了车中两人的心情。赵雅文望着窗外的雨丝,忽然轻声道,“还记得吗?十五六岁的时候,你常常带我去那种小舞厅里跳舞。”
乔慕白轻轻勾唇,“你那样笨,不知踩坏了我多少双劳特斯。”
她忽然看向身旁的男人,“你说,现在还有那样的地方可以跳舞吗?”
乔慕白转眸看她一眼,笑,“不如先去挑一条舞裙。”
半个小时后,乔慕白将车子开上城郊的半山处。大雨滂沱的夜里,两人相拥着立于漆黑凉亭下,丝滑般的女人歌声从车厢里隐隐传来,“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
那是独属于他们那个年代的浪漫和风景。夹着雨丝的叹息隐隐传进乔慕白的耳际,“一晃20年,光阴简直长了翅膀。”
乔慕白沉默无言,只是拥着她的双手极明显地收紧了些。
“我不管天多么高,更不管地多么厚,只要有你伴着我,我的命便为你而活……”
乔慕白一直到24日凌晨时分才驾着车回到香山别墅。他不会忘记,这一天,是乔子砚与程曦的婚礼。
却在半山处见到乔默笙低调的黑色林治。他坐在车里,用远光灯提醒着乔慕白自己的存在。
两人几乎同时走下车。乔慕白浅笑望着对面气宇轩昂的晚辈,“默笙,婚礼是上午11:00,你似乎早了太多。”
雨依然在下,沾湿乔默笙的发鬓和衣衫。他脸上的表情极淡,望着乔慕白,“我来给您送份礼物。”
他说着,按动手中车控,那首乔慕白极熟悉的缓缓地从车中飘出来,传进两人耳中。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缓缓淡去,“不过是一首老歌,你若喜欢,我改天送你一些。”
“好啊。”乔默笙表情平淡,“不妨也送一份去安道尔王室。还有我手中的几张照片。相信他们会极有兴趣。”
乔慕白眯起眸,“你威胁我?”
“奇怪吗?”乔默笙凝着他,“不会比你用妻子的性命去威胁一个无辜女孩手段更卑鄙吧。”
“你如果带走程曦,我不会让艾兰好过。”
乔默笙终于勾唇,“艾兰如果有事,赵雅文会为她陪葬。”
乔慕白不会怀疑乔默笙话语中的真实性。乔家的男人,本性其实都极相像。
他望着这城府与智谋都属一流的晚辈,“倒是我小觑了你。但,子砚有多爱那个女孩,你知道吗?”
乔默笙已经转身坐回车中,“安道尔王妃访华,s市却有黑道火拼。这事如果被传开,会否有好事之人去追寻这事件背后的深层原因呢?”
他抬眸看了眼车窗外的乔慕白,“程曦若有半分损伤,我也不知道我会失控做出些什么。”
他说完,驾车扬长而去。留乔慕白独自一人站在夜雨之中,情绪繁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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