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诱心(1 / 2)
翌日,夏日丽阳早早冲破云层,照的谷间云雾飘渺,隔着水雾,少了几分热气,却多了几丝空灵。
阳光明媚,罄冉用过早膳,迈出房门,见蔺琦墨尚未出房不免有些诧异,向他居住的东面房间走去。
房门洞开着,入目蔺琦墨负手站在屋中,依旧是一袭白衫,清风自暖窗飘忽而入,扬起他长袍一角,又倏忽落下。他孤独地站在略显空荡的大厅,单衣萧索,一身的清冷,莫名让罄冉觉得他的背影是那般寥落。
他正出神地望着堂中悬挂着的梅花图,竟似没有发现她的到来,罄冉甚少见他这般沉静,不免微微诧异看向那梅花图,目光一闪,怔在了当场。
那张梅花图和程英书房中悬挂的石梅图异曲同工,显是一人所作。她目光落在梅花图的落款处,一个红色方印赫然便是梅花屋主四字,正是前朝靖边侯蔺啸所作。
罄冉心头莫名一紧,有复杂的情潮翻涌着,酸酸的涩涩的。突然蔺琦墨双臂抬起,对着那梅花图深深拜了三拜,罄冉心一触,暗叹一声,正欲转身离去,萧索的叹息声自屋中响起。
“今日是家父的忌日。”
罄冉脚步一顿,回过身来,蔺琦墨也恰在此时回身,两人目光相触,罄冉分明看到那意气风流的少年此刻面容清隽,纵使淡笑着,仍掩不去眉目间深藏的黯然和伤痛。
她心一触,目光轻柔落在他面上,淡笑上前,亦对着那梅花图躬身三拜,心中有一丝复杂的感情不期然流露出来。
麟国少帅蔺琦墨威名广传之际,他的身世便也跟着广为传颂,罄冉自是也有所听闻。早便知蔺琦墨乃是前朝靖边侯蔺啸之子,亦知当年雁城被燕国攻破,靖边侯战死城楼,成就了一世忠义。
由于靖边侯的宁死抵抗触怒了燕国人,当时雁城破,沥王自缢,燕王大怒,将靖边侯府抄没,府中家眷奴仆两百三十余口更是被血斩城楼。唯有靖边侯的四子蔺琦墨在下属的保护下逃得一命,前往麟国投奔了早年离家的叔父。
后来则传出靖边侯二女儿乃是战国的月妃娘娘,她在雁城被攻破时也在慌乱中逃离,只是和家人失散,最后流落到了战国,进而进宫做了宫女,后被战英帝看中封为娘娘。
这些罄冉虽是都听说过,可是不知为何,竟从来没有将这些和眼前男子相联系过,或许是他总表现的太过玩世不恭,太过没心没肺,让人感觉他永远是快乐的,没有忧伤的。
而此刻,当他用忧伤的话语告诉她,今日乃是他父亲的忌日,她才那般深刻的感受到。原来这个意态风流,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头上的男子,原来也是有痛的,有伤的。想到自己的身世,想到自己十多年来的孤苦无依,竟突然生出几分亲近和感慨。
见罄冉恭敬地对着那梅花图三拜,蔺琦墨竟是一怔,直到她抬眸望了过来,他才浅笑道。
“谢谢。”
罄冉望着他,只觉他眸中深深浅浅,是难以名述的哀伤,眼底是一脉深不见底冰封的孤寂,那眼中的淡淡阴霾如轻云遮蔽了星空,令天地失去了颜色,更如夹着冰凌的潮水,沿着她的血液散布,将心头的隐痛一丝丝牵扯。
在痛自己,亦或是为他而痛,她竟有些辨不分明。蔺琦墨亦深深望着她,但觉她澄澈的眸中溢满了暖意,深深的让人沉沦其中,自溺其间,仿佛多望一眼便能抚去心头深深的叹息。
“两位将军,老爷已在思院恭候两位。”
一声清脆的话语打断了两人的对视,令两人骤然回过神来。罄冉双颊莫名一阵烧红,匆忙转身。
“劳烦姑娘带路。”
她说罢,也不看那抹玉立的白影,跨步便出了房。
蔺琦墨望着她匆匆而去的身影,一怔之下忽而一笑,又回首深望了一眼那梅花图,拿起桌上的竹筒快步跟上。
罄冉和蔺琦墨跟着侍女到达思院,绕过两道游廊,被带到了一处小花园。花园不大但处处精致,浓荫假山,飞泉流溪,鸟儿在阳光下婉转地唱歌,让人觉得心情怡然。显然,这陆元贺是个很懂生活的老者,倒不似寻常武将。
两人绕过一座假山,顿时视线豁然开朗,一片绵延的草地过去是波光粼粼的清湖,湖边一道灰色的身影正临湖而坐。阳光穿过湖边高大的榕树,照在灰衣老者身上,将那身影衬得透出几分孤寂之意。
罄冉和蔺琦墨对视一眼,踏上软软的草地走向湖边,老者不曾抬头,坐于竹椅上,手执钓杆,似是在假寐,又似是在享受着拂面的湖风。
待两人走至湖边,蔺琦墨俯身一拜:“小侄蔺琦墨拜见陆世伯。”
老者闻言,朗声一笑,睁开眼眸站起身来,双眼含笑,上下打量着蔺琦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