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局留她(2 / 2)
清荷似是不明白燕奚痕的意思,更不知他为何会有此问,本能的抬头看了一眼燕奚痕,迎上他微眯的双眸。她心一颤,低头间忙答道。
“是。”
刚说罢,脑中明光一闪,想着面前几人沉重的面色,清荷直惊得瞪大了双眼,面色微白。幸而她低着头,但是那微晃的身体却泄露了她的担忧。
她和燕奚敏情同姐妹,燕奚痕和苏亮的事她自是一清二楚,何况清荷幼年如宫,早已练就的心思机密。此刻,已从当下情景,猜到可能发生了何事。
“去,将房门打开,唤敏敏起来。”
燕奚痕的声音传来,清荷并没有动,相反她竟本能抵抗的缩了下肩。
“还不快去!”
燕奚痕厉声再次传来,清荷这才一步三晃走向房门。颤抖着手,她终是推开了房门。顿时,清荷本便颤抖着的身体一个虚软摔倒在地。
随着她挡着视线的身体移开,院中空气骤然凝结。燕奚痕面色铁青,骤然转身,大喝一声。
“还不关上!”
凤瑛和德郡王在他转身之际,亦先后移开目光,转了身。
罄冉站着未动,眼睁睁看着清荷爬起身来匆忙关上了门。可那一幕,却印入了脑中。
当清荷打开门时,外室一目了然,一架轻纱屏风实遮挡不住多少内室春光。宽大的床上,一男一女相抱而眠,虽是盖着锦被,然而从男子早已划出被子的精光上身,以及女子光裸的肩骨便不难想象,被下两人乃是赤身相拥。
罄冉眼眸越发的冷,余光瞥了眼身影僵直仍在做戏的凤瑛,她心中忽而涌出万千繁杂的感情。最后那复杂的感情终究汇集成一股深深的怒意,一股彻骨的失望。
罄冉胜怒,她甚至压不下越来越火热的眼神。不管凤瑛出于何种目的,如此设计于一个女子在罄冉看来都是卑劣的。何况,这个女子还是与他有着婚约的女子。
如此令一个女子不堪,令其尴尬,何其过分!凤瑛,好狠!
“本王无颜面对陛下。”
燕奚痕的声音似是发自胸腔,极低极压抑,但是却字字清晰。他说罢,对着凤瑛长揖一礼,大步便向院外走去。
罄冉一愣,如此情景,他竟撒手而去?悲愤涌上,转而罄冉却明白了过来,心中一伤。她原以为燕奚痕真是气恼燕奚敏辱没了旌国,转而又觉不对。依燕奚痕对敏敏的爱护,便是盛怒也不该在如此情景弃她不顾。
是了,依着燕奚痕的心智,她都能想通的事情他岂会没有想到。他这是已猜到凤瑛所为,亦猜到凤瑛不会真令此事传出。此刻他留在此地,敏敏面对他这个兄长,才真真是难堪羞愧。
他分明便知妹妹受了委屈,心中恼怒,心疼,万千情绪定然不下于她。然而为了青旌和好,他终是什么也未做,甚至俯身一礼,默然离去。这份隐忍,令罄冉的心微微一揪。
“老王爷,此事事关我青国”
这厢,凤瑛的话尚未说完,德郡王便开口道:“老臣知道该如何说,陛下放心,这点轻重老臣还是能够掂量出的。老臣这便出去,恐呆久了众臣会疑。只是陛下,此女如此不堪,万不再入陛下后宫,老臣老臣实为陛下屈啊!”
德郡王说着已是声音哽咽,眼见便要落泪,他忙一昂头,转身快步而去。
罄冉冷冷看着这一幕,待德郡王离去,院中顿时沉寂了下来。眼见凤瑛便要转身,罄冉却忽而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门边依着六神无主的清荷,冷声道:“还不快进屋收拾一下!”
见清荷一下子回过神来,匆忙入了房,关上门。罄冉才迎上凤瑛目光,未待凤瑛开口,她冷声道:“真真是一场好戏,却不知是何人所谋。”
对上她清冷锐利的目光,凤瑛面色不变,只是眉宇微微跳动了下。却见他目光转向他处,微有遗憾道:“发生这种事,我心里也不好受。如今,青旌联姻怕是不行了”
他说到此,忽而又移回目光,盯向罄冉,沉声道:“冉冉,你若留在青国,我愿与旌国签下一份国书,永远言好,互为友邦。”
凤瑛的目光甚至是带着几分期许和不安的,他紧紧盯着罄冉。却见她忽而仰天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正当他眸底出现从未有过的恐慌时,罄冉突然停了笑声,一瞬不瞬的盯着凤瑛。
她本是想质问他的,本是想嘶吼,想冲他怒骂的。然而对上他那急切的眼,对上那早已熟悉的清和面容,罄冉忽而没有了力气。
她只觉好累,却不知是在为自己而觉累,亦或是为眼前人。她只知道,她不喜欢他的世界,不喜欢他们的世界,不喜欢她现下所待的圈子。这里充满了欺骗,阴谋,算计。人人都似带着一张假面具,便是正直伟岸如燕大哥,也会在这等情况下带上面具。
在朝堂上,她亦是为自己覆上了面具的。然而私下对人,罄冉自认尚还保留着几分纯善,她曾为这个而窃喜,以为没有迷失真心。然而此刻,她却深深厌恶,觉得那曾经的窃喜变得那般可笑。
无力,真的很无力。这便是他费尽心思想要的吗?
留她在青国?
何其可笑,她早已决定留在这里,留在蔺琦墨身边。然而这样的决定她却不知为何终不愿对凤瑛说出,可是便是此,致使凤瑛设下此局。她不明白聪明如他,为何会这般做!
今日之事,若凤瑛是主谋,她便是帮凶啊!有何资格发怒?
罄冉唇际缓缓逸笑容,鼻翼轻煽了下,似有讽意。然而她转身便向屋中走去,沉声道。
“我应你便是。”
听到她的话,看着她决然而去的身影,凤瑛本以为该有的狂喜便没有来,他的心只是极没规律的跳动了下,便涌上了一股烦躁,一股茫然。
关门声传来,屋中响起一声男音,凤瑛知道是苏亮被唤起来了。隐约传来罄冉的几声责骂,接着他听到苏亮在撕声喊叫。
“我就是爱慕她!我爱敏敏!我必娶她!”
苏亮的喊声极大,用尽了全力,清晰的传出好远。凤瑛身体顿时一僵,双手蓦然握紧。
爱着便该如此嘶喊出来吧?
此刻,忽而心中很是羡慕屋中的苏亮,羡慕他能爱得坦荡,羡慕他能如此将心头说爱喊出。望着空荡的庭院,凤瑛忽而觉得心中也空空的,空的令他发慌。抬步便向院外走,脚步甚至有些踉跄。
身后传来两声清晰的耳光声,伴随着还有罄冉微带尖锐的声音。
“你既爱她,便该保护好她。以爱她为由,行此伤她之事,将她陷于此境。你的爱对她非是幸,已是祸!这便是大丈夫之爱否?!苏亮啊苏亮,你还好意思喊!我都替你羞愧!”
罄冉的话清晰传来,那一句“以爱她为由,行此伤她之事”,不知道为何令凤瑛生生顿住了脚步。半响,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脚步更快的出了院子。
凤瑛脚步甚急,出了绯院,仍觉心口堵闷,烦躁难挡。原来预计要做的事,此刻已是无心去忙。直直出了鸳清馆,登上龙撵,即可便回了皇宫。
待坐到尚言殿,胡乱批阅了两道奏章,他不知为何,蓦然烦闷,不觉间已是将手中一张奏本狠狠捏在了掌中。
片刻,他身体渐渐放松,豁然起身,扔下那奏本,大步便向外走去。
见他一阵风般出来,躬侍在殿外的薄公公一惊,观凤瑛神情也不敢去问。轻步跟上,可他哪里能跟上凤瑛的脚步,转瞬便没了凤瑛身影。
薄公公气喘嘘嘘绕过回廊,出了尚言宫,待问了禁卫,却说凤瑛御马往清露山去了。薄公公一愣,心道前几日陛下日日往山中温泉别馆,晚间又回宫通宵批阅奏章,那是因为清华君住在山中。
可现下姑娘没有回宫,陛下怎生又往别馆去了。
凤瑛策马急冲,到了温泉别馆,翻身下马,随手扔了马缰便向罄冉这两日多待之所直直而去。
一路宫人纷纷行礼,他也不搭,入了那熟悉的院子才渐渐慢了脚步。目光不知怎的便看向那颗高大的香樟树,想着昨日便是在这里,他偷偷的吻了罄冉。
凤瑛脚步越发得慢,眉忽而凝起,忽而又是展开一笑,眼中神采几经变换。
听到声响,凤瑛猛的收敛神色,见是水颜打帘而出。凤瑛不等她反应,便沉声道:“退下。”
水颜不知他的话语中为何带着怒气,她脚一软,忙匆匆一拜,躬身而去。院中恢复宁静,凤瑛渐渐迈步,入了房,忽而心便一静。他的目光轻柔的划过屋中每一个角落,忽而觉得空气中都是她的气息,他不觉中缓缓勾唇。
漫步走至内室梳妆台前,台上,铜镜映出他清雅的身影。凤瑛望着那镜中影子,想着罄冉每日便是坐在这里对镜梳妆,不由间便是痴了。
片刻他自嘲一笑,低头间一把木梳斜斜放在铜镜一侧。阳光由窗外透进来,铜镜发出的明光刚好打在其上。凤瑛抬手拿起那木梳,拈起梳齿上的一根长长黑发,轻柔的放在指间缠绕,蓦然笑了。
冉冉,不管如何,我终是将你留在青国了……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