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瑛表白(1 / 2)
翌日,罄冉起来便又去照顾凤瑛。他的面色经一夜休息已是好了许多,但因失血过多,双唇还是显得异常苍白。
罄冉不想,如凤瑛这般的人生起病来竟一点也不比蔺琦墨矫情,一样的不好对付。蔺琦墨是事事耍赖,不行便是撒娇装疼,也非要她事事亲力亲为的照顾他。
凤瑛虽是不耍赖撒娇,但是更厉害。一个理所应当的眼神便能把罄冉所有的拒绝都堵回去,轻描淡写的表情便就让她说不出一句拒绝来。
也许是那日的情景太过骇人,再加上以往对凤瑛就多有猜忌,现下一下子欠下了大恩情,弄的罄冉又是歉疚又是无措,对于他提的要求,不是大事便也都照办,就当是还恩,再者照顾病人本就是应当尽可能的顺着他,要他开心才能好的快。
这般说服着自己,罄冉翌日已经没有那么紧张,凡是凤瑛所提照做便是。其实他也并不过分,如昨日一般也便是要她给他喂食,梳头,时不时送个水,净下面,或是扶他起来片刻又说累了再令她扶他躺下……
如此,都是些事杂,片刻也离不开,倒也不算过分。每每他但有所言,罄冉必耐心去办。许是真伤了身,凤瑛也不多话,只是用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睛时时盯着罄冉,偶尔又奇奇怪怪的面有笑意。
如此,一日下来,两人相处的倒也和谐。
这晚,夕阳静好,罄冉推开窗,阳光斜入窗扉,暖暖的将屋中晕上了一层盈盈淡淡的柔光,让人的心也跟着沐浴静谧。
凤瑛半靠在床上,闭着眼睛。罄冉则端坐桌前执着那本看的认真,便这么,一人躺着,一人坐着,屋中安静得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偶尔传来书页翻动之音,便再无其它。
院中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凤瑛睁开眼眸,只扭头看向罄冉。她依旧那般靠着椅背歪头看着手中的书,似是看的痴迷,没有察觉院外声音。
她上身穿着高竖领的绯色斜对襟滚边长衫,宽舒的水蓝长袖露出玉腕纤细,下身一袭素雅及第儒裙,洒在地上如盛开的白莲花。柔美的鬓发向脑后梳去,散于肩头,垂下纤腰。
窗外暖色夕光在她的面上笼上了一层金影,那优美的面颊曲线,柔和的令人叹息。她是那般安静,高雅,姣好。
凤瑛忽而便看的痴了,这两日罄冉无疑是温柔的,突然便让他在这种和谐中,明白了什么是寻常百姓夫妻间渴求的知热知冷,知心知肺,甘苦以沫。
在这种氛围下,他会会心微笑,他小心翼翼,甚至觉得多余的哪怕是话语都会惊走她,惊走这美好的一切。
如此望着她,思绪开始游移。凤瑛在想,倘若给他一桌、一椅、一盏青灯和满屋厚重的古卷。窗外,月光如水,或是雨雪霏霏,偶尔来一两声遥远的犬吠,得她共和诗画,共弹琴瑟,共剪西窗……
那情景,那滋味,便是做个寻常凡子,当比这孤寒国君,坐拥天下,美人万千,要来的自在胜仙吧。
直到多年后,凤瑛扔保持着屋中景致,不允任何人移之,每每对窗凝望,面有笑意。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罄冉转头望了过去,背着光影,凤瑛看不到她的面容。在她的目光下,他猛然回过神来,微微一怔,不明为何自己会有这般荒唐的想法,复又淡淡而笑,目光不转,温润如兰,启口道。
“绿鬓视草,红袖添香,眷属疑仙,文章华国……”
凤瑛的话几近叹息,声声传入罄冉耳中,惊的她手中书卷险些脱落。直直望入凤瑛眸中,正欲探究他所言为何,脚步声却已离近。凤瑛转开了头,同时凤戈大步而入。
罄冉怔在那里,微微蹙眉,方才在凤瑛眼中一闪而逝的,那是痴迷?
怎会!罄冉忙摇头,收了心,再次看向手中书页。
却在此时,凤戈的声音响起,成功引起了罄冉的注意。
“陛下,一切都已查清。昨日那刺客乃战国江湖上绰号“云中一哭鬼”的袁烈,此人在江湖少有敌手,做事毒辣,杀人如麻。每过一处,必有哭声,故而扬名。后来不知何故便消失在了战国,销声匿迹多年,却不想竟是做了战英帝的爪牙。此人行事阴毒,喜独立特行,属下已细细查明,并没发现他有其它同伙。”
凤瑛面色如常,轻轻抬手,凤戈躬身而出。罄冉却只是一笑,便也不再多想,又看起了书。
倒是他小看了战英帝,现下距狄飒一行离开谧城只有短短数日,本以为战英帝便是复仇也没有这么快,所以并未太过注意防护,失误啊。
战英帝既未能如愿,定然还会派人前来。微微蹙眉看向罄冉,凤瑛目光沉沉。见她面色如常,仿似一切都不关己,不免宠溺的笑了下。他双唇开启,正欲说话,却听院中又传来脚步声,凤瑛眉宇蹙的微紧。
脚步声越来越近,外面传来凤捷的声音。
“惠妃娘娘,陛下正在静养,不见任何人,请您回去。”
“静养?静养便不用喝药了?本宫是来送药的,这耽误了火候你担待的起吗?让开!”
“请将汤药交于属下,属下自会……”
“你粗手粗脚的,陛下身边岂能没个女眷照料着,让开。”
说话声越来越清晰,垂帘一晃,一个身穿淡绿色繁花宫装,外面披着金色薄纱,衣摆便锈着紫色花纹的女子迈步入了房。
罄冉望了她一眼,恰遇上惠妃投来的目光,她头梳飞云髻,鬓间还松松地斜插了朵紫金牡丹绢花。浅笑吟吟,仪态万千,只是笑着的眼睛锐光薄闪。
罄冉别开头,不以为意的一笑。惠妃已转身走向床上躺着的凤瑛,顿时便笑意凝滞,一双杏眼挂上了泫然欲滴的晶莹泪珠。
“陛下……”
她一面唤着一面匆忙福了一礼,扑向床榻俯在凤瑛身边拉了他的手臂便呜咽着哭了起来。罄冉望了一眼,觉得颇为尴尬,人家两口子亲热自己杵在这里做什么电灯泡,将手中书卷合起,起身便欲出房,却听凤瑛微冷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哭什么,朕还没有死呢!”
凤瑛便是动怒也多是语气冷淡,惠妃几时听过他这般生病带着分明怒气的声音。顿时一惊,眼泪便停在了眼眶,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显得楚楚可怜,小心翼翼的又颤着声唤了下。
“陛下……”
半响不见凤瑛又任何反应,惠妃鼓了勇气抬头望去,这一眼正迎上凤瑛冷冷注视着她的目光。惠妃身体一颤,放在床上的手不自觉便收了回去,面色已经惨白。
“你来做何?”
听凤瑛说话,惠妃才略松了口气,稳住便似随时都会倒下的娇躯,颤声道:“臣妾……臣妾听闻陛下受伤,特来……特熬了汤药,送了过来。”
凤瑛双眸眯起,声音平静:“听闻?惠妃的消息可真是精准啊。凤戈!”
侯在屋外的凤戈听到凤瑛唤声忙快步而入,却见凤瑛冷眸盯向他,问道:“朕受伤的消息要你妥善处理,你是如何处理的?”
“回陛下,属下早已严令宫中私传陛下受伤的消息。这龙祥宫的宫人近些日禁足外出,属下实不知惠妃娘娘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还启陛下明鉴。”
惠妃一听他这话顿时身姿抖动的更加厉害,感觉到凤瑛目光掠在面上,她吓得一缩。
“惠妃,你不打算为朕解惑吗?”
惠妃忙诺诺道:“陛下……陛下受伤在……在呈庆楼外,离……皇宫甚近。今日巧嫣出宫,是……是在呈庆楼无意听到的。陛下,臣妾只是担心陛下啊。”
惠妃的话一出口,罄冉分明将凤瑛眼眸挑起,唇角滑过一丝冷意,她兀自为这满口胡话又自不知闯了大祸的惠妃捏了把汗。
这惠妃的父亲是青国朝中要员,治粟使监兵马司司马吴蒙。吴蒙其人在凤瑛尚为丞相时便是耀国重臣,凤瑛登基时,有传闻曾招揽过吴蒙,然而却被婉言推辞。他虽未相助,然其手握的三万轻甲军却也未有保皇举动,保持了中立。他那三万轻甲军本就离京城甚近,乃耀国皇室拱卫京师所用,他的中立于凤瑛已是大有益处。
故而,吴蒙虽未明显投靠凤瑛,但是却算是一大功臣。凤瑛登基后,也对他格外倚重。更是令其子做了宿州骁骑营都督,统管着十四万兵马。
可这吴蒙为人素来狂妄,这一年来由于位居高位,满门显贵,更是有些无法无天。其女入宫便被封为惠妃,可是一直不得凤瑛恩宠。然而便在今冬,忽而间凤瑛频频留宿惠妃处,惠妃其势于后宫大涨,嫣然已是青国第一宠妃。
朝中众臣都在猜测,此次出兵麟国,凤瑛怕是要重用惠妃兄长。一时间吴府门庭若市,可谓风光无限。
只是在罄冉看来怕不是如此,凤瑛其人向来运筹帷幄,心如毫发,不容半点不再掌控之中。吴蒙既是治粟使长使,掌管钱粮,若再使其子胜任大将,坐拥兵权,其女又宠冠后宫。这意味着什么,怕是不言而喻了。
先前她以为只是自己多想,也许那惠妃真有过人之处,令凤瑛刮目相看。现下看来……怕凤瑛真是在玩欲擒故纵之计,吴家的风光背后怕架着一把钢刀呢。
只是这惠妃实在愚蠢,此刻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宫中,却为争宠跑到这里来。大臣私下探听皇帝病情图谋不轨,怕是这个罪名按在吴蒙头上,便有够他吴家受的了。凤瑛何等人,惠妃竟然在此刻还说着瞎话。罄冉摇头,别开了目光。
“爱妃的心意朕领了,将汤药留下,你且下去吧,朕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