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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九 深情的张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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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枝头上儿绿叶轻轻摇曳。女子在车中,轻品了口雪白软绵的糕点。

“西城这边,店铺就不若东城的好。再次些,就是南城,东西都是些个便宜货色。南城的东西,也是薄利销售,折价儿卖的。京里百姓除了来西城,就爱去南城买些个东西。这西城的东西,虽然贵些价格,寻常百姓家还是能买得起的。只若要买便宜些个,去南城去买,倒也能便宜不少银钱。再者就是北城,那处有些个胡人在,东西好的坏的都有,来来去去的,总不是很安稳。正经人家的小姐夫人,可都是不乐意去。以前还有北蛮子,来了京里也是住了北城,只如今边关的局势却也是吃紧,那些个北蛮子也不能来了。”

说话的妇人约莫三十岁,样子温婉,说话却透出爽利劲儿。

这月娘,是侯府里的管事媳妇儿,也是个精明能干的人物。

如今月娘也是将这些个事儿缓缓道来。

月娘是知道的,夫人要做些个生意。

这也是难怪了,夫人手里也有银钱,且又是整日无事,如今侯爷也疼她,自然也想经营一些商事,赚些个脂粉银子。

夫人便是什么也不懂,只要外头寻个可靠的看顾住了铺子,再挑个老成持重的帮衬,又有侯府势力帮衬,总不见得能赔了。

弄些个事儿,慢慢的做了,总是好过总呆在宅子里,也是极好。

月娘心里也是禁不住在想,夫人从前是伯爵府里出生的,自然是不知道如何知晓外头的事,嫁入侯府也是正头娘子,再受宠不过了。大约,对那商铺上的事情却也是并不如何清楚。

月娘心里虽觉得姚雁儿有些个不知晓外头的光景,心里亦是不敢怠慢,说得极详细。

这些妇人,也许深居简出,外头事儿不熟,可是个个都是心计重的。

比如这姚雁儿,容貌也好,又是得宠,妾室也都是没有了,定然是个厉害的。月娘也是小心翼翼,也是不敢小瞧了什么。

姚雁儿听得很仔细,嘴里慢慢的品尝那块糕点。

这些她都是极熟悉的,熟悉如自己手上的掌纹。

小时候,父亲就跟自己说些个经商之道。

月娘是侯府弄来服侍她的,姚雁儿也是瞧得出来,对方虽然精明可是也是小心谨慎。也许她心里觉得自己这个侯夫人并不如何懂这些,可是到底也没有露出轻慢的神色。

也难怪了,以从前纳兰音的经历,确实也是应该不懂这些的。

一路上,月娘就说些京城里的各处商事经营。

她时不时瞧着姚雁儿,心里也是生出了一丝惊叹。

那女子,容貌显然是极为姣好的,那眉眼五官俱是说不出的好,好看得如画儿描画出来的一般,让人心里就不由得想到了岁月静好这样子的一句话了。

今日姚雁儿穿着一身石青色衫儿,外罩金丝彩云轻纱比甲,乌鸦鸦的头发上俏生生的别着一枚金凤钗,晶莹流转,彩光剔透。

那清澄的眸子却也是静静的,仿若清澈无波,又似深不可测。

这样子一个出色的人儿,真瞧不出是个狠的。可是侯府下边那些个人,私底下都说夫人那就是个厉害的。不然院子里那么几个妾,个个都是被夫人处置了,却一点尘埃也不沾染。就是以前闹着要给大房纳妾的二房,这一次也是消停了,大约也是被大房震慑住了。

姚雁儿瞧着街上了景致,心里却也是生出了丝丝的异样。

小时候,自己也来这里逛着,父亲也素来疼爱自个儿,还给她买了糖裹的山楂吃。

她父母感情是极好的,所以就算亲娘生不出个儿子,父亲也是不乐意纳妾。后来爹死了,娘哭得跟什么似的,谁也都劝不过来。姚雁儿和温文轩成婚没有多久,娘就跟放下了心事一般,就这般就去了。

最后,姚雁儿目光却是定格在一处绸缎铺子前。

那牌匾上的金粉字迹却也是有些残了,却也是仍然能分辨得出是飞云绸铺四个字。

如今已经是上午了,街上的行人亦是多了,大门却也是仍然闭着的。

那绸铺子开得有些年岁了,谁也都能瞧得出来。

姚雁儿只记得自己从前,也常来这里的。

这是二叔家的铺子。

她每次来,弯弯就像一只清灵的雀鸟儿,笑着就跑过来,扯着自己的手,欢欢喜喜的跟自己说话。这商人家的女儿,原本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且弯弯也是喜爱做事的,就在店铺里帮衬。旁边铺子里的程二郎还挺喜欢弯弯,时常就买些个糖果子送去讨好。只弯弯却不怎么喜爱他,便是拿过去,弯弯也是不肯药的。

如今这铺子,那门却也是紧紧闭着的,并没有打开。

这亦是让姚雁儿的内心之中更是添了些许讶然。

转念一想,二房得了大房的财帛,也许就没有经营以前的铺子了。

前几日,自己不是也见着了弯弯,她衣衫打扮和从前已经是有些个不同了,好看了许多。

姚雁儿眼波流转,却亦是若有所思,只内心深处,倒是添了些个困惑处。

她终究轻轻的抬起头,缓缓说道:“那铺子,如何就关门了?”

姚雁儿原本也不指望月娘知道,只寻个由头,好让人能去旁近打听一二。

只没想到,月娘竟然是知道的。

“那是京中姚二的铺子,说来却也是话长了。”

月娘倒也并不奇怪姚雁儿会问这个,这姚二家的铺子就在正街上,地势也是极好的。大约是因为姚雁儿见这个时候了铺子仍然是开着,心里添了些个疑惑而已。

“夫人身居侯府,料来也不知道姚家这商户。原本姚大是京里贩药的,生意极好,甚至和朝廷有些个关系。姚大的夫人容貌极好,却也是个出挑的美人儿。只可惜,却也是不能生育,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取名为雁儿,外头都唤她雁娘。姚大虽没儿子,可喜这雁娘却也是十分聪慧,千灵百巧的,浑然就是个不带巾儿的男人,比寻常男人还要厉害些个。等雁娘年纪渐长,也是出落得花容月貌。姚大因为没有儿子,就替雁娘招赘入夫。雁娘样子好,家里财帛也多,就算是入赘,也是许多人乐意的。姚家还真找到了一个秀才公入赘,成了婚,夫妻两个打理这些个家业。”

“那入赘的男儿姓温名文轩,样子好,人也儒雅斯文。原本人家都说姚家有福气,虽然是商户却也是招了这样子一位读书人做夫婿,是不知道怎么修来的福分。可后头才知道,温文轩是个没见识的,竟然贩卖私铁,又招惹些个妾,气的雁娘十分之狠。雁娘最后性子决绝,就**而死,且临时前上告朝廷,告发了温家贩卖私铁之死。因雁娘死得惨烈,而且举告有功,故此姚家也是免了罪,并不曾被如何。”

“只姚大几年前也就死了,雁娘如今死了,大房这边就算绝户了。这些个家私,就落在了姚二家手里。原本姚二家家境平平,也只有夫人眼前所见这绸缎铺,如今亦是算得上时来运转否极泰来,竟也有了这偌大的家私。姚二是出名的老实人,平日里便是有人让他吃亏,他也是宁可委屈自个儿,也不去落别人颜面的。我原本还想着,夫人外头若要个人帮衬搭理,姚二家也是不错。”

月娘说到了此处,倒是差不多就与姚雁儿所知所想差不多了。

随即,月娘却也是话锋一转,不由得说道:“只可惜,如今姚二家却也是已经遭祸了。”

姚雁儿眉毛轻轻一挑,心尖儿也似颤了颤,禁不住沉了沉。

果真是有些什么的。

她耳边已经听着月娘絮絮叨叨的说道:“唉,他究竟不会做生意,供给军中药材,什么半夏,什么熟地,看着是好的,可是其实是煮水后没药效的。有些个黑心肝的,就将这些药渣染了色,看着跟好的一般,就这样子送了过去。这药材若贩卖给别人,也还罢了,至多不过是折了些银子。可这些个药材,那是供入军中,如此一来,姚二也招了罪,入了牢狱,便是铺子也封了。”

姚雁儿想起那日自己瞧着弯弯,少女容色还是有些轻快的。

那时二房已经出了事?

姚雁儿并不如何的确定。

瞧着,也是不像。

姚雁儿轻轻的哦了一声,侧头对月娘道:“可是近几日的事?”

月娘倒是有些个哑然,心里也是添了些个狐疑:“夫人倒是早就听说了这个事儿?”

姚雁儿葱段儿也似的手指一指:“封条还是新的。”

月娘顿时恍然大悟,暗笑自己竟连这般明了的事情也是瞧不明白。

“确实便是这般,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情。可见有人天生就没这个福分,姚二家合该没财,真得了大房的钱财,可反而是招惹了天大的祸事了。”

姚雁儿不置可否,并未言语,她眼里却是透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气儿。

只这时,街道那头却传来了一阵喧闹,似乎有人在撕咬扯打。

月娘顿时一阵紧张,这里马车上却也是有位娇贵的侯夫人,且人家据说还是身子骨弱。月娘也担心,便是有些个不晓得事儿的,会冲撞了马车上这位。

这西城,虽然铺面整齐,到底不似东城。

若是在东城,往来的可都是达官贵族,自然也不会闹出这么些个不好看的事儿。

前头打探的奴仆回来了,月娘方才松了口气。

“夫人放心,前头只是个疯妇,也不算什么。”

听说,是一个原本要送入疯人塔的女疯子,半途却是开始挣扎起来了。

不过是个疯女人,自然是能极快被制服,也闹不出什么乱子。

可是月娘却分明是猜错了。

那疯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是摆脱了那些个捉她的人,不要命的跑起来,且朝这边跑过来。

而路人见她过来,竟也是纷纷避让,似乎生怕沾染上一点半点。

亦是难怪路人会如此。

那女疯子一身污秽,可谓极狼狈,身上散发出一股酸臭之气,简直令人作呕。

这也还罢了,这女疯子那面容之上,赫然有那么一道猩红的疤痕,皮肉可谓难看之极。

别人看她这般样子,衣衫整洁的人,谁都不乐意沾染她一点半点。

月娘也是慌了。

夫人这般天仙一般的人物,却也是被这个疯妇冲撞,便是月娘那也是瞧不过去受不了的。她只叫来侍卫,将姚雁儿护着。待月娘触及了姚雁儿的面容,却也是顿时将快到舌尖儿的话轻轻的吞下了肚子里去。

眼前的女子,容貌清而静,静而宁,一双清澄的眸子恍惚冷月倒影,竟也不见丝毫尘埃。

姚雁儿哪里有受惊的样子,却也是眼睛也不眨似的瞧着。

一时间,月娘心口亦是隐隐有些个恍惚。

眼前的女子,为何竟然是这般情态?

果真便是个胆大的,不是那等胆小的内宅妇人。

那疯女跌跌撞撞,却被侯府的侍卫按倒。

她努力挣扎,无非是身上沾染更多的尘土。

月娘回过神来,亦是指着那疯妇说道:“好大胆子,竟然敢冲撞我家夫人。”

众人虽然不知道姚雁儿身份,只看这通身气派,顿时也知道马上的妇人必定是身份不俗的。

亦是有人幸灾乐祸,这疯妇谁不好冲撞,竟然冲撞了这等贵人。

疯妇抬起头,脸上那蜈蚣一般的疤痕蜿蜒而上,越发的鲜红狰狞,竟也是说不出的可怖。

女子肌肉轻轻的颤抖,那蜈蚣也似的伤疤也是轻轻抖动,宛如活物。

月娘胆子也是大的,此刻内心也是恶心,不由得伸出了手帕掩住了嘴唇,眼中一丝厌憎之色却也是一闪而没。

只姚雁儿却是神色不动,丝毫没有吓到的样子。

而那疯妇抬起头,眼里一丝讶然之色顿时也是一闪而没。

这马车里的贵夫人,身份自然是极为尊贵的,原本也是她望尘莫及。可是她偏生认得这个妇人,那一日,自己前去寺里见张郎。那马车帘子撩开,露出了一张绝美的面容。当时秋儿也说了这个妇人的身份,似乎是,是什么昌平侯夫人。可是却想不到,自己竟然是在此处遇到了她。

月娘厉声呵斥:“还不快将那疯妇拉开。”

两个差役亦是上前,赔笑道:“这疯子脑子不清楚,又不懂事,故此方才冲撞了夫人。”

他们赔笑,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月娘也只冷哼,并无发作。

差役暗中松了口气,又恼便是这疯子闹出了这么些个事儿,心下平添恼怒,只用铁链锁住了,再发泄似的重重踢了几脚。

那疯妇喉咙里发出了闷哼,只这时,她眼中禁不住垂泪。

她哭,喉咙里却没有声音,只那眼泪珠子默默的流,冲刷了面颊上污秽,竟透出了雪白的肌肤。

月娘原本用手帕掩住了口鼻,厌憎的站在一边,此刻却似又突然发现,眼前的女子虽然面容极丑,却有一双晶莹秀润的双目,如今蕴含了泪水,越发如水晶般莹润透亮。

差役极粗鲁的扯开了这疯妇,扯着她离开。

姚雁儿仍然是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瞧着。

月娘也是吃不透姚雁儿的心思。也许夫人就是生了兴致,所以瞧个热闹罢了。

大约只是如此而已。

月娘心里如此想,却瞧着姚雁儿仍然撩起车帘子往外头张望。

娇蕊轻轻的踮起了脚,向外头张望,不由得说道:“那疯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却见那貌丑的疯子,眼睛里不断有泪珠子垂落出来,嘴里却没有声音。

那双眼睛就这般空洞的瞧着,也是不知道瞧向了哪里了,在阳光照耀下,却也是有着一股迷离的感觉。

忽的,那女子空洞眼神似乎添了些许焦距,似乎朝着人群里面往了去。

“那疯子在瞧谁?”娇蕊亦是好奇。

姚雁儿却也是瞧得出来,那女子瞧的是人群之中一名公子,对方一身青衣,容貌是极好。

女子嘴唇动动,却不知为什么,就什么话儿也是不曾说出口。

只她眼神,也并不似方才那般空洞,其中仿佛流转了些个别的。

姚雁儿似乎也多了些个兴致,仿佛眼前这一幕,是极为有趣的。

那青衣公子却也是从人群之中出来,许是因为他官家公子的气度,一旁两个差役亦是不敢十分无礼。

“这位公子,这女子可是个疯妇,你可也不必理会。”

只那公子面上却亦是添了浓烈的忿色!

“尔等实在是可恨,是受了谁人的财帛,竟然将好人家的女子当做疯子给关起来。”

他容色义愤填膺,眼里却亦是透出了一股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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