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弹Father（1 / 2）

再之后发生的事情，宋观实在不太想提，长年的封印和断j之痛使得他精神处在一种崩溃边缘，偏巧血味浓烈像一把重锤，只一刹那间的恍惚失神，便叫他当时所剩不多的理智彻底被敲得粉碎成齑粉。等他最后神智和理智总算是归了拢，那主角受也已经被他下意识里咬得转化成了吸血鬼，凭借的是他如今这具吸血鬼身子的本能。

领主的城堡里，满地都是尸骨，原本造下杀孽的蛮族也是全都死了，和那些地上堆积的尸骨躺在一处，只不过死相是相对更恐怖点，干瘪而佝偻，皮肉凹陷，皱缩得像一个个晒干的憋核桃，水分全失，只留一个壳。

满室湿重的血腥味，宋观这壳子本身就不是个活物，而主角受在一地半干涸的血泊里，也逐渐没了声息，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主角受弟弟一个是活着会呼吸的，但弟弟此刻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痉挛式的颤抖，显然是被宋观前番那全然丧失理智而大开杀戒的模样给吓得够呛，一张小脸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白色泽，等到宋观那冰凉凉的手摸上他的手腕时，弟弟嘴唇哆嗦着，更是眼睛直接一闭，被吓得全然昏死了过去。

宋观搂着弟弟，一声不发地坐到了正在一点点转化成吸血鬼的主角受边上。方才摸着弟弟的时候，宋观都要分不清到底是弟弟在发抖，还是他自己在发抖了。脚下是大片的血迹，暗红色，都已经凝固得差不多，像一块刚挤出来的颜料条，厚厚的，要凝固不凝固，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凹陷下去的印子。宋观就是在这一片狼藉里，一手搂着弟弟坐着主角受边上，一口气郁结在胸口，他烦闷地用另一只手拨开了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的头发。

这壳子铂金色的头发长长地一直垂在地上，末端早就浸饱了血水，如今湿湿漉漉黏黏糊糊绞在了一起，看起来分外脏污。而宋观脚边是正在逐步适应人体转化的主角受，表情痛苦万分，已然牙齿咬着嘴唇咬出了一个血洞，却不肯漏出半点声音。与此同时，主角受原本那圆润而呈现出健康粉色的手指甲，在宋观的视线里正宛若秋日凋零的花朵一样，一点点地变成灰白颜色。明显主角受他是非常痛苦的，所以手是无意识地在抓挠着地面，大理石的地面已经被主角受抓出一道道深刻的抓痕，可以看到主角受的手指甲正在一点点地变长变得尖利。不过这种尖利是一种相当不稳定的状态，时隐时现，一下子有了，一下子又消褪下去，所以崩断了好几次指甲又重新长出来，十指都是血淋淋，可也就是在这种不稳定里，主角受面色痛苦地一把抓住了宋观的脚踝。

不过那一点程度的尖利指甲，并无法抓坏宋观这身二代吸血鬼壳子的皮肤。尚未彻底转化完成的主角受抓的宋观这一下，就好比一只刚出生的小猫，牙都没长齐全呢，就拿肉垫挠人，真是半点抓痕都留不下来的。不过宋观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主角受面上如同活物一般扩散开来的青黑色花纹，如同叶脉一样，潜伏在皮肤底下，好像马上就要破体而出，妖异至极。主角受墨色的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头上，他一直张着眼，和宋观有那么一会儿的对视，那是一双碧绿色的眼睛，不同于宋观这身壳子眼珠这灰蒙蒙的透绿，主角受的那双眼睛是一种深沉晶莹的绿，凭白里多了一种贵重的质感。

他抓着宋观的脚踝，白透了的皮肤上浮现青黑的脉络花纹，看着不详。异变差不多是骤然间发生的，主角受的尖牙突然间长出来了，连眼眸颜色也在一瞬间骤变成灿金色，像流动的火焰黄金，然后他一把握住了宋观的手，将头低下去，只不过那尖尖的牙齿在将将咬上宋观手腕的时候，宋观手一个翻转，直接一手刀敲在主角受脖颈后头，把人给敲晕了。

宋观一手搂着刚被他敲晕的主角受，一手搂着主角受弟弟，怔了好一会儿，半晌过后，他索性将这一对兄弟并排放在地上归作一处。一地腥血尸骨里，宋观在主角受身上蹭掉了手掌心处不知何时沾上的血迹。外头月光照进屋子里，一个活死人看着倒在地上的一对兄弟，其中一个还是活着的，另外一个正在死去。宋观沉默良久之后起身，起身的时候踩了一截干瘪的人腿。人腿不堪重负地被踩断了。“咔嚓”一声脆响里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有了身在修罗场的实质感，可是这具壳子就是个死的，连心跳都不会跳，所以连害怕都显得像是无关紧要了。又或者说，这件事按理来说是该害怕恐惧恶心愧疚的，可这吸血鬼的身躯在吸饱了血之后是如此的满足，那是从细胞里扩散开来的愉悦感，让人连生气都生气不起来。宋观伸手抹了一把脸，缓缓地将唇边的血迹都擦去。

这都叫什么事。

第二日天色晴好，经过前头一个晚上的收拾准备，宋观已经带上主角受和主角受他弟开始了前往别的领地的旅程。边城之地的上空是一派无风无雨的大好阳光，蔚蓝颜色，干干净净到清白的模样，和地上的生灵受难与否都没有关系。羽毛颜色鲜艳的晓春鸟展开翅膀在婴儿蓝的天空里滑翔而过，留下一串清脆而娇嫩的啼鸣，正合了它自身的那一“晓春”之名，充满盎然生机。

宋观在前头赶着从领主城堡里偷来的马车，充当这马夫的角色，而后头马车里安放着的是主角受和主角受的弟弟。宋观就这样赶着马车差不多走了有三日，第三日的时候他听到后头传来巨大动静。宋观停了马车，打开后座车门就看到弟弟正贴着马车的车壁站着，面色是倍受打击的不能置信，西方人的五官向来是要比东方人深邃很多的，并且普遍睫毛都很长，跟小刷子似的，假睫毛也就顶多这个程度了。弟弟眼里含着泪，要落不落的，而弟弟面向的地方，宋观看到主角受正半趴在地上，身上原本盖着的被子已经滑到一边去了。

宋观看到对方撑在地上的手是指甲长长地长了出来，比三日前在领主城堡里看着要尖利得多了，完全不像人的手，十足十地像极了野兽。马车木质地板的中间有一道崭新的抓痕，木屑都是新的，显然是主角受的杰作。

这一辆马车里，跟前的这对兄弟就这么以地上这道抓痕为界限，各自占着马车的一边空间，就好像地上那抓痕产生了什么无可名状的力量，无形里将两边空间彻底分界割裂。宋观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做为事情的始作俑者他看着这情景就觉得有点尴尬，但不能放任不管，所以他就跳上马车打断了这对兄弟的无声对峙。宋观故作自如地走过去抱住弟弟把弟弟放下马车，而当他的手碰着弟弟的时候，另一边的主角受气息一下子变得狂暴起来，差不多就像是被伤害了幼崽的母狮一样，愤怒地直接朝着宋观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