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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卷末 好名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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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大陆,一处不知名的海边渔村。

冬日正悬挂中天,在少数海鸥的嘶叫声中,一群因常年出海而晒得皮肤黝黑的渔民,坐着近海捕鱼的专用小型帆船归来,在简陋的海边码头靠岸。

他们带着可怜的渔获上了岸,相互嗟叹着又一个难过的冬天。

同样靠海吃饭,但跟不远处的镇上甚至几十里外的城里,那些有资格和资本驭使远洋大帆船捕捞珍稀鱼种,甚至参与猎鲸生意的贵人们,或者和管理着晒盐场与海底晦铜开采的官僚相比,他们的冬天是难过的。

冬春季节,连大部分品种的海鸥都要飞往暖海处过冬,近海渔获更是少得过分,根本不足以维持渔民家庭的生计。

是以,许多男人在捕捞归岸后,还要继续出发前往别处讨生活——在浅海滩上收集海螺和贝壳,去晒盐场帮工,到镇上的鲸油码头干苦力,乃至回家腌制鱼干等等——以养家糊口,而女人则留在家中带着孩子,靠着修补缝纫,艰难地补贴一点生活。

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坐在码头边的一张小破椅上,一边灵活熟练地用粗绳和亚麻绞着手上的渔网,一边与过往的渔民亲热地打着招呼。

“谢谢你,也愿你一天顺遂,”斗笠底下传出一把沉稳朴实的女声,听得出已经很有些年纪,却让人莫名地安心:“对,我得在春天前把这几张渔网补好——安德烈他们可是等着用呢。”

她熟练地与渔民们拉着家长里短:

“是呢,我们可以拉到市集上去卖……噢,在这里修网?这个啊,你知道——我喜欢晒太阳。”

等渔民们离开后,带着斗笠的妇人重新低下头来,将有些垂下的麻布衣袖向上捋了一些,露出不知道是日晒还是天生的棕色皮肤,在太阳底下专心修补她膝盖间的渔网。

直到斗笠妇人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望了一眼海边。

一个小浪打来,在硬木构筑的码头上碎成洁白的浪花。

但她仅仅抬头看了一眼海平面,便自若地低下头,继续修补着手上的渔网。

然而,她那朴实沉稳的嗓音再一次从斗笠下传出,在空无一人的码头上响起。

“我不记得有请你来。”

如果有旁人在场,大概还以为斗笠妇人是在自言自语。

但接下来的事情,打破了这一推断。

在空无一人的虚空中,诡异地传来一道干巴巴的嗓音:“确切而言,我没有来——只是我的声音来了而已。”

“你就当我派了只信鸦过来吧。”

斗笠妇人头也不抬,专注地束紧一处网线。

“贸易联邦驯养的白信鸦叫声很好听,”她的语调平稳而淡泊,毫无起伏,却自带一股静谧的力道:“嘹亮清脆,可不是这副缺水过多的公鸭嗓。”

她熟练地将手上的渔网换了一处,继续修补。

“温柔的挖苦,”干巴巴的嗓音再次传来,似乎习惯了这番景象:“你还是老样子。”

“直奔主题吧,”斗笠妇人毫不在意地道:“我一会儿还要去晒网。”

她的周围安静了一会儿。

一时间,码头上只有浪潮和海鸥的声音。

直到那个干巴巴的声音,再次空洞地响起:“刚刚那个叩门的家伙,你也感应到了吧……新的魔能师诞生了。”

斗笠妇人轻哼一声,试了试一处编好的渔网。

虚空中的声音无比缥缈:“我们有必要去找他——”

“不,”斗笠妇人兴趣欠奉,直截了当地封住他的话:“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一个新人!”

干巴巴的嗓音没有丝毫波澜和起伏,听上去特别没劲也特别无聊:“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双皇不会放过他——或者她的,”干巴巴的嗓音似乎说着一件他毫不在乎事情:“一个未知的魔能师,对她们的威胁太大了,而且他没有经历过终结之战,双皇完全可以将他纳入麾下,变成自己的人。”

“去找L或者吉萨吧,”戴斗笠的妇人放下手中的渔网,伸手取起另一张渔网,开始拉线,“哪怕是艾希达和索洛夫斯基,甚至苏拉,他们都会感兴趣的。”

“这就是我要说的话,”虚空中的声音空洞地响起,“一个新生的魔能师,他将要面对的同伴,不是双皇就是这些人——你愿意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吗?”

妇人没有理会他,只是盯着手上的网线。

虚空里的声音继续道:

“L或者吉萨——B手下的人,只会把他拉进他们那个可笑的疯狗马戏团,重演六百多年前的悲剧。”

“温和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我对艾希达和索洛夫斯基的了解,他们从第二次内战后就蛰伏到现在,绝非是因为爱好和平……”

妇人抬起头,往虚空中望了一眼,她的嗓音第一次变得生冷起来:“所以你就来找我了?”

沉默。

“你不同,芙莱兰。”

“大家都说你也是温和者的一员,”片刻后,虚空中的不速之客淡淡道,“但我知道,你不一样。”

名为芙莱兰的斗笠妇人没有说话。

“十二年前,激进者与温和者那次史无前例的合作,就是你从中促成的。”

不速之客的声音回荡在码头上:“你看到了更高,更远,更有意义的东西。”

“而非仅仅是反抗双皇,或者再现所谓的魔能师荣光——你知道,那不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我们无法切割自己的过去,魔能师也并非更高等的生命,”虚空里的人平淡地道:

“相比起其他人的愤怒和不甘,你却甘愿在这个无人知晓的渔村里静静地编网。”

“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我。”

然而,斗笠妇人只是缓缓摇头:“那你也应该去找汲徕,他才是跟你一伙儿的——至少,你们曾经并肩作战。”

空洞的嗓音再次顿了一下。

“别把我和那个变态扯在一起,”第一次,虚空中的拜访者带了点淡淡的情绪:“与你并肩作战的,并非就是你的朋友。”

戴斗笠的妇人微微翘起嘴角。

“你说了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她将自己的斗笠压低,挡住越来越高的太阳:“我们都知道,成为一个魔能师,从‘物’到‘粹’,是一个多繁复的过程。”

虚空里的嗓音一言不发。

斗笠妇人继续用她那平稳的声音道:“他——那个新人肯定有一个引导者,不知道用了多少时间,在魔法绝迹的六百多年里寻找到这样一个人,为他准备一切条件,筹集所有资源,最终帮助他成为魔能师,就像麦金塔之于你一样。”

妇人叹了一口气:“无论是哪个派别——恐怕他早就身有所属了。”

她换了一只手持网,甩了甩另一只手,似乎有些疲累。

但妇人的话却很快被反驳了。

“不。”

“在他叩门的时候,我遇到了他。”

干巴巴的声音似乎有些不稳:“当时的他慌乱而惶恐,似乎对叩门完全没有准备,对双皇的威胁也预估不足——哪一个引导者会犯这样的错误?”

妇人微微一顿,她缓缓抬起头:“魔法女皇……”

“他不可能是双皇的学生——你也看到她们瞬间双双叩门,在本态不顾一切大打出手的样子,”虚空里的陌生人似乎知道妇人要问什么,只听他继续道:“自B和埃罗尔在凯旋之都同归寂静之后,她们多少年没有这样失态和狼狈过了?”

戴斗笠的妇人沉默了很久。

“我明白了,”几分钟后,她淡淡地道:“你在怀疑,那个新人也许根本就没有引导者?”

“毕竟,仍然有地方留存着三大魔法塔的残篇——能帮助他成为魔能师,是么?”

对她的猜测,虚空里的拜访者予以肯定的回应:

“当然。”

“直到三塔的高层,联合了帝国和教会出面干涉之前……”

“当年‘天才双子星’在万法之座的演讲足足有三十六场,作为演讲集的《魔能引论》不知道被再版了多少次,还不算那些没法统计的手抄本和笔记。”

“即便净世计划那样的灾难,也没法把它们全部毁灭。”

“那个新人,他很有可能是匹‘独狼’,就像汲徕那样。”

“我相信,激进者、温和者,血棘,黑兰,甚至汲徕,现在都已经蠢蠢欲动——特别是像L那样的人,哪怕掀翻整个世界,也要找到他。”

“一旦他们表现出异常,很快,落日、曦日、皓月、冥夜,乃至世界诸国和地狱七君都会发现不对头。”

“如果他们永远找不到他,或者其中一方找到他,那也罢了……”

“但如果有两方或者两方以上,同时发现了他……”

戴斗笠的妇人看着海天之交的那一线,轻轻抓紧手上的渔网。

“我需要你的帮助,芙莱兰,我需要你来锁定他的位置,”虚空来客认真地道:“如果你真的如我所想,不愿看到这个世界变得更糟。”

海浪和鸥鸟的声音交替着传来。

戴斗笠的妇人沉默了很长时间。

最终,妇人长叹一口气,淡淡道:“我找不到他。”

“什么意思?”干巴巴的嗓音怀疑地道:“以你的能力,任何人叩门的一瞬间都会被锁定,不是么。”

妇人缓缓点点头:“对,当他叩门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他在夙夜。”

虚空里传来的声音有些微的雀跃:

“这是个好消息,夙夜有三件武装,但都集中在麒麟圣都……坏消息是,离血棘也很近……”

可就在此时,妇人说出第二个地名:

“还有终结海。”

干巴巴的嗓音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他顿了一下,发出疑问:

“什么?”

“他叩门的时候,也在终结海。”妇人平稳地解释道。

“怎么可能?”虚空里的拜访者有些不敢相信:“从夙夜到终结海……”

然而斗笠妇人并没有理会他,而是低下头自顾自地道:

“大荒漠。”

“深暮幽林。”

海与天的背景下,她在码头上一边修渔网,一边继续开口,一个个地名从嘴里蹦出来:“还有魁古尔冰川,鸦啼城,星辰泽地,北里草原,跃马平原,英魂堡,魔鬼海、龙霄城……”

戴斗笠的妇人手上微微一颤,不经意间编坏了一处网结。

她的话语里透露出一股稳重的严肃意味:

“我感觉到的还不止这些地方!”

“他在叩门的那个瞬间,就像是站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然后进入本态。”

“所以,我找不到他。”

她伸出手,扶了一下自己的斗笠:“恐怕双皇也是一样。”

又一次,虚空中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妇人重新看着自己手上的渔网,缓缓摇头:“我们没法锁定他的位置。”

又一个浪花打来,码头上的妇人陷入了沉默。

“所以,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虚空里的声音颇有些空洞。

妇人抬起头,扶了扶自己的斗笠。

“不一定,”她缓缓开口:“他能叩门,说明他已经是一个成型的魔能师了。”

“他可能没有引导者,也对自己的力量欠缺了解,”妇人淡淡地道:“从怪谈到传说——留意各地不同寻常的消息吧,欠缺经验的他终有一天会暴露的。”

“这么说,”干巴巴的嗓音传来:“我们只能依靠这些来寻找他?”

戴斗笠的妇人没有说话。

一个稍大的浪头打来,浪花溅上她的麻布衣裙。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

虚空里的声音似乎有些沮丧,只听他试探着问道:“托罗斯——他对这个消息是什么反应?”

带斗笠的妇人手上微微一顿。

一只海鸥飞过一个浪头,无功而返的它只能继续飞回自己的巢穴。

“我怎么知道。”

妇人慢慢地说。

“但他毕竟是你的引导者,”虚空来客继续道:“就像麦金塔是我的引导者。”

“那你就应该跟我一样清楚,撒格尔,”戴斗笠的妇人缓缓地道,话语里显示出一股轻蔑:

“从第二次内战开始……”

“他什么时候管过我们的事情?”

————

一头巨龙,该是什么样子的?

泰尔斯呆呆地仰着头,望着这个青色火光中,他感觉高达数十甚至上百米的巨大身影。

反射火光的黯红色鳞片,层层叠叠地覆盖在它身上,一对宽阔的龙翼则优雅地收在巨爪之后,使得它看上去就像一位风姿绰约,披着华贵衣裙与披风围脖的高贵女士。

还有它特殊但流畅的面部曲线,加上对方不需要刻意为之就显得修长挺拔的脖颈,以及头上向后规则延伸的黑色双角,更为这头龙在神秘中增添了一股让人赞叹的华美。

如果你忽略它身上那些狰狞而可怕的尖刺的话。

那个瞬间,泰尔斯突然有些明悟:吉萨的那些黑色小怪物,是否就是仿照巨龙的形状而来的?

黯红巨龙的目光盯着在地上痛苦嘶嚎的多头蛇,身躯却一动不动,似乎毫不在意。

基利卡最后的触手,一边燃烧着青焰,一边颤抖着向它伸来。

黯红的巨龙扭过脖颈,眼里透露出泰尔斯可以辨认的情绪:不屑。

基利卡的触手最终在半途上就燃烧殆尽,无力地化作灰烬落下。

随着血肉被燃尽,青焰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不再继续延烧,而是缓缓熄灭。

泰尔斯屏住呼吸,颤抖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的天。

巨龙。

是存在的。

“哗啦啦……”

下一刻,巨龙毫无征兆地转过庞然身躯,带动盾区的一大片废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泰尔斯吓得向后缩了一下。

巨龙双爪落地,转动身躯和脖颈,同样曲线优美的长尾甩动着保持平衡。

“轰隆隆……”

巨大的土石轰鸣声见证着这位巨型存在的份量。

然后,黯红色的巨龙微微低头,转向了地面上。

转向两个微不足道的身影。

泰尔斯浑身上下一个激灵!

不会吧?

它怎么……

巨龙看向的是两个孩子。

两个形容脏乱,狼狈不堪的孩子。

泰尔斯抑制不住地发着抖,死命仰着脖子,看着对方的眼眸。

那对明黄琥珀般的透亮眼眸一动不动,如有魔力一样,将他死死锁在视野里。

小滑头同样颤抖着,死死抱住他的手臂。

到达北地之前,泰尔斯设想过所有可能面对的情况:国王、大公、贵族、士兵、平民……甚至魔能师和血族,乃至于像埃达一样的所谓精灵,思考过在各种场合下,要如何做出相应的反应。

当他唯独没有想到过眼前的境况。

一头巨龙?

开什么玩笑!

泰尔斯盯着巨龙似乎带着深意的目光,不禁头皮发麻。

您这是什么意思?

好歹给点反应啊。

光看着,不说话算怎么回事?

也就在此时,小滑头带着颤音的话,幽幽传来:

“赤翼……苍焰……”

小滑头猛烈地颤抖着,脸色苍白,嘴唇发青,颤巍巍地道:

“那是……”

“克若蕾希丝陛下!”

泰尔斯猛地一颤!

他的嘴巴张开到最大,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天……”泰尔斯结结巴巴地道:“天空王后?”

小滑头抖得像筛子一样,却带着莫名的兴奋,拉着他肯定地道:“对……对……”

“埃克斯特的……”

“第一王后陛下!”

泰尔斯只觉得有些发晕。

他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重新转过头,仰起到最高。

他看向那对明黄色的巨大眼眸——里面的纯黑瞳仁给人以巨大的压迫感。

看向那位失踪长达六百多年的传奇巨龙。

泰尔斯的目光忍不住偏移了些许,望向远处的天空之崖,望向上面的耐卡茹雕像。

那个瞬间,泰尔斯望着巨龙的庞大身躯,又看看天空之崖。

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她——天空王后为何要离开埃克斯特,不再回来了:

如果天空之崖真的是天空王后的行宫……

泰尔斯在心底里怒吼道:

那以她的体积,根本就住不下嘛!

这帮耐卡茹的不肖子孙——是故意的吧,是故意的对不对?

就在此时,巨龙从鼻子里粗粗地呼出一口气。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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