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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成韫的书房。
昏暗的室内,一盏油灯中间隐约闪烁着一点豆大的灯火。由于门窗紧闭,没有风,火焰像一只立得稳稳的小小桃尖儿。
元冬直挺挺地躺在书房内的榻上,似陷入了梦魇之中,双眼紧闭,眉川紧攒,额头上不断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沁出。
门外,谢初今递给谢成韫一颗赤色的药丸,“吃了。”
谢成韫接过,毫不犹豫地往嘴里送。
谢初今希诧道:“问都不问就放嘴里,姑姑这么信得过我?”
我疑谁也不会疑你啊!她冲他粲然一笑。
少年神色古怪地看了看她,自己也吞下了一颗同样的药丸,随即推门而入。谢成韫跟了进去,转身把门关好。
“这盏灯已经被我换过了,它的灯芯是由颠茄制成,灯油之中掺入了白曼陀罗汁。”他指着那盏油灯对她说道,“吸入之后可令人迷幻,绝思忘虑,问什么便答什么,醒来之后全无察觉。但是,此药太过伤神,一般对同一个人只能使用一次。刚才给你吃的,是解药。”
他让谢成韫站在榻前,命令道:“你叫她几声。”
谢成韫依言照办,连叫了三声“元冬”之后,那丫头紧攒的眉川舒展,慢慢睁开眼睛,眼神空洞茫然。
“你只有一刻钟,药效一过就再也问不出了。”谢初今示意她,“我去门外守着。”说完走了出去。
她垂眼看着躺在榻上的丫头,单刀直入:“唐肃给了你什么好处?”
元冬顿了顿,答道:“没……没有什么好处。”
竟然不是利诱。
她接着问:“那你为何要替他说话,为他办事,甚至背叛你家小姐?”
“我……我是被迫的。他给我下了毒,半年需吃一次解药,否则就会……就会毒发身亡。”
唐肃用毒来控制元冬,她倒是丝毫不惊讶,唐家本就惯用毒,他的毒技更是凌于族人之上。
“他是何时给你下的毒?”
“八年前。”
八年前!正是她前世开始习武的年纪,八年前唐肃也不过才九岁!
“他都让你做了些什么?”
“他让我做的事……有很多……”元冬面上现出一丝纠结来。
她不假思索道:“那就从最早的说起!”
元冬沉默了片刻,似在回想,“他……他让我将小姐平日的生活起居、一举一动悉数告知他。”
“继续说。”
“小姐七岁时和夫人去伽蓝寺上香,他让我把小姐引到后山。”
“为何要引到后山?”
元冬面上又浮现出纠结的神态,摇头道:“我不知……”
她换了个问法:“那么,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后来跳出来几个蒙面黑衣人要掳走小姐,好吓人!我和小姐吓得腿也软了……”
她冷笑,问道:“后来,唐肃出现了?”
“是,唐公子及时带人赶来,坏人便被吓跑了。”
她叹了口气,母亲只怕是被此人的表象所迷惑,自此对他青眼相加。
“还有呢?”
“他让我……他让我……”元冬费力思索着,“他说,有好多事情,不能让小姐做。”
“不能做什么?一口气说完!”
“小姐房中不能出现刀剑,不能出现剑谱,小姐身边不能出现别的男子,江州柳家的来信要先交给他过目,小姐受委屈了要第一时间告知他,小姐有想要的东西了要立刻告知他,小姐不快活了也要立刻告知他,小姐……”
“够了!”她厉声打断,胸脯因为呼吸急促而剧烈起伏。细思量,一阵毛骨悚然。所有的“不能”,几乎全是为了不让她习武。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问道:“为何你家小姐没能习武?”
元冬露出痛苦的神色,眉头又皱了起来,“为何我家小姐没能习武?”
“为何你家小姐没能习武?”她又问了一遍。
“是啊。”元冬神色迷惘,喃喃道,“为何?为何?为何……”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眉头越皱越紧,不住地摆头,额头上又沁出一层细汗,眼神定格在一处,双眼越睁越大,几乎达到极致时,忽然重重泄出一口气,眼皮耷拉了下来。
将手伸到元冬鼻孔处探了探,丫头鼻息舒缓,已陷入沉睡。
她急忙叫了声“阿今”。谢初今推门进来。
“不是说有一刻钟?”她挑眉质问。
谢初今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忘了跟姑姑说了,若是问的是被问者不知道的事情,不仅问不出答案,还会使被问者受到刺激而致药效提前丧失。”
她低声叹了口气,可惜了,最后一个才是她最急于弄清的问题。
“其实,”谢初今幽幽开口道,“姑姑的最后一个问题我知道。”
她猛地抬头,一双眸子亮如璀璨明星。
“咳咳,我天生耳力过人,不是故意偷听的。”少年有些赧然。
我知道啊。她朝他笑笑:“本来就没打算背着你,那你告诉我罢。”
少年敛了赧色,道:“我也是听我爹和我娘说的。有一回,我爹跟我娘感叹,姑姑明明有一副习武的好体格,却生生被管束,长成这样柔弱不堪。”
四岁入门,五岁提剑斩蛇,十岁同辈难逢敌手,十五岁扬名大山剑会。如果说唐楼是世上罕有的轻功奇才,那么她谢成韫就是为剑而生。
少年接着说道:“本来,姑姑四岁之时,祖父已经在教导姑姑入门了。但是,那一年家里来了一个神神叨叨的和尚,叫嚷着要见祖父与姑姑你。待见到之后,和尚指着姑姑说你前世剑术绝顶,但是身上背负太多命债,今生无论如何不能习武,只能做个平庸的闺阁女子,否则轻则死无葬身之地,重则克父克母,祸及满门。”
“父亲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