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有德之家(1 / 1)
杜老八自是无异议,笑呵呵答应了。有事做行,要不然是废物点心,可不好跟着哥哥们混吃混喝。……九月二十七,布政使衙门、金陵知府衙门终于贴了告示。第一,十月初一始修缮城墙,沿途百姓商家需配合。第二,免除金陵府今冬丁役。第三,十月初十,在府学举行吏员考试,童生以报名,通数术者可预考取得资格。告示署名的大印,是“太尉霍之印”金陵士绅还在琢磨怎么回事,布政使衙门已经换了招牌,挂了“太尉府”的匾额。金陵知府衙门那边,紧闭了几日的大门也敞开,开始办公。滁州军霍元帅开府了!金陵有了新知府了!只是那三条告示是什么意思?修城墙?这个在大家意料之。滁州军夺了金陵,可并没有占了整个江南。江南西道守军被朝廷调去围剿蕲春,江南东道的守军一半被调到杭州,一半在苏州。是隔江的扬州,还有六、七万的淮南道守军。不修城墙,等到朝廷调兵平叛,滁州军没有屏障。可作甚免了丁役?不是当借了役银来勒索地方?到时候,百姓家没有银子顶丁役,出工;士绅商贾人家出银子顶丁役。不是应该那样?不抽丁?那前头修缮城墙是假的?要借此清理沿墙的商户百姓?还有那吏员考试?童生竟然都有资格报名!江南兴之地,家家都有读书人,有童生功名的人不只有几多。缺吏员,不是正该示好金陵士绅么?拿银子买也行啊,为何滁州军行事又变了风格?这几天城门关着,可城里并没有戒严。各家各户都在私下里打听着,是想摸清楚滁州军的行事风格。结果听到的,都是滁州军待士绅优容。偶尔几家不服顺的,那是自己作死,不用怪滁州军“杀鸡骇猴”。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少人家抱了与贾家一样的念头,想要“破财免灾”的,能够借此“更进一步”,当然是更好了。可这霍太尉什么意思?没有打着修缮城墙为借口要钱,那这孝敬怎么给?太尉府这边门第高,没有引荐,无人敢冒昧登门。知府衙门这边,新知府的身份一传出去,迎来不少客人。……宋林本有姻亲在金陵,昔日也曾在金陵求学,与他能牵扯的人家多了。只是致仕前是三品小九卿,如今是金陵父母官,宋林自带威仪。算有人借着旧情想要探问,也都客客气气。“宋兄,霍太尉何时见地方耆老?”这是昔日同窗或士林好友,与宋林年岁相仿,都是年过花甲,在“地方耆老”之列。“宋伯父,那吏员试是不是门槛太低?金陵的秀才数千,举人都有数百,哪里轮得着童生出头?”这是姻亲子弟,读书为业,想要趁机一展青云之志。“宋大人,我等对霍太尉仰慕久已,不知可否劳烦宋大人为我等引荐?”这是挂官或致仕的金陵籍职官,看着宋林境遇心动的。无论如何,大家想的都是攀附。宋林心,很是微妙。不知为滁州军高兴,还是该为朝廷悲哀。读书人心,谁不记得“忠君爱国”四字?只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对朝廷的失望。对家族儿孙的顾及。还有对林师爷的担忧,他才利索的投了白衫军。要是无牵无挂,他更愿意隐居不出。这世谁人无牵挂,自家如此,有什么资格轻视他人?宋林想到自家,对于来打探的各路人马,心态都平和下来“见士绅耆老是要见的,只是会安排在吏员试后!”众人闻言,却是一愣。不让大家见见滁州军头领,大家怎么晓得滁州军可不可投,可不可靠?不确定觉得滁州军可投靠了,怎么乐意安排子弟出仕?一士绅犹豫道“昨天听了一些话,也不知是不是以讹传讹?”“哦?什么话?”宋林道。“是……那个什么……‘非友即敌’之类的……”“此话不假,确是太尉亲言!”“……”屋子里一下子沉寂下来。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种遭人胁迫的滋味儿,自是不好受。宋林环视众人,轻声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记得这一条的人家,应该也能平平安了!”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资格与滁州军对话?不是骨子里的轻鄙!之前金陵知府祸害金陵半年,也不见哪家敢反对。不管背后骂的再狠,面还是曲从。那还只是一地知府。众人讪讪。宋林端茶送客……吴家啊,是前车之鉴,只盼着这些人家真的有自知之明。金陵士绅不安,可滁州军这边却进入平稳阶段。李遥被传召回来。在正式往庐州赴任之前,他还要再去一趟亳州,将霍五这“太尉”身份过个明面。滁州军头目,开始休假了。从八月十六出滁州算起,大家一口气忙了一个半月,奔波路程五百里,委实辛苦,也该缓口气。是陆陆续续到达金陵的滁州军,也开始轮休。……太尉府,内院。霍五亦举行了家宴,为霍大伯、霍六婶等人接风洗尘。霍大伯极是高兴了。堂弟得了金陵这大城,总算有了稳定的地盘。还有是石头的前程。霍五与于都统商量后,安排石头跟在于都统身边,跟老都统学习水师之事。霍六婶也欢喜。这个世道,大家团团圆圆、平平安安的,是好事。之前分散几处,想想叫人心慌。如今正好。同来的还有霍二太爷与霍林祖孙。虽说之前处置霍满一家之事让霍二太爷心惊,可他也晓得,如今可不是矫情的时候。因之前失误,霍林止步滨江,这也让霍二太爷警醒。他看出霍五用人的规矩,听话尽心。所谓亲族关系,只能“锦添花”,并不是霍氏族人的倚仗。他算是叔祖父,也不敢再端着架子。霍家……日后能走到哪一步,老爷子有些不敢想……之前迁到金陵的那一支族人,霍五也叫人请了过来。这位当家是水字辈,叫霍洪,举人功名,与霍五年岁相仿,从霍五这里论起来,是高祖的血脉,论起来是五服内的族叔。从霍宝这边算起,这一支则是出了五服。霍洪两子一女。长子霍松,与霍林年岁差不多,娶亲多年,夫妻两人去岁时疫时身亡,留一子霍瑞、一女霍珍。次子霍柏十九,尚未娶妻,正在金陵书院读书。长女霍椿,与霍宝同庚,待字闺。同霍满那一家相,这家人极有分寸了。之前霍洪知晓霍五占了滨江后,曾派次子回去认亲走动,两家关系也算走动起来。这回霍五到了金陵,他们家主动些凑来也没什么。可是他们一家却安分守己,并没有主动门。有关系近的人家,想起他们也是滨江霍家,门来探问消息的,他们也都搪塞过去。霍五早叫人盯着,心下甚是满意。这家人不仅现任当家霍洪是个明白人,其子霍柏人品可让人敬重。他十九岁,身又有秀才功名,早该订下亲事。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定亲的,是滨江一士绅人家,是老一辈的姻亲。两家都是耕读人家,算得门当户对。要不是他守兄长一年孝,已经迎娶。不想待霍柏兄长病故,对方关注起霍家家产分配之事。朝廷律法,家产是诸子均分。可因为祖产、祖宅、祭田都不在分家之列,所以实际多是以七三分的多。嫡长子七成,其他嫡子分剩下三成;若是有庶子,按照嫡子的半份分;外室子血脉不明,不分。霍家既是滨江老姓,霍洪还是举人,家底不薄。按照那亲家的想法,霍家长子病逝,只剩下一个儿子,那是不是家产不用分了?毕竟这霍家老的老,小的小,顶梁柱是霍柏。两个没有成丁的侄子、侄女,归在叔父名下抚养长大是。他们怕日后扯皮,想要在闺女进门前敲定此事。他们很是理直气壮了,觉得是为姑爷做主。等意思出来,霍洪还没有表态,霍柏恼了。是对那未婚妻的人品,也质疑了。如此贪婪父母教养的女儿,会是什么心性?人没进门惦记家产,真娶进来以后还能有安生日子?父亲日渐老迈,两个侄儿、侄女孩年幼,被欺负了怎么办?与其闹到最后出妻,还不若不娶了。霍柏倒是痛快,立时请了当初的媒人去退亲。理由都是现成的,守兄孝,不敢耽误对方芳华。那人家肯定不乐意,知晓霍家为先前的事情恼了,说自己等得。霍柏说“长兄如父”,要守三年,将对方的嘴给堵。对方的闺女已经十六岁,总不敢真的拖到二十来岁去。最后两家撕破脸,退了亲事。只是对方也不甘心,族子弟也多,不乏地痞无赖之流。霍家这里,生出不少事端。霍洪为了保全儿孙,正好老友来信,邀请他往金陵书院任教,他举家迁到金陵。霍五是性情人,自是爱重霍柏的人品。长辈这样的品格,剩下霍椿、霍瑞、霍珍姑侄几个看不出什么,可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