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猢狲(1 / 2)
本初同意了两个条件,邓季便令人问袁军上下,愿改投司州者可自留。
袁绍这北方雄主的势力虽曾冠绝天下,可这些年来任人唯私、优柔寡断、家事误国等等,实在使上下离心者太多太多,若非败军溃逃时审配令大戟士仔细护卫剩下的文武,有些资本留下改投曹操的只怕要多不胜数。
如今迫于形势与邓慕安结盟,本初又同意将改投邓季者家眷送至司州来,底层士兵、民夫就有数千人不欲再随他北归。
过了几日,荀谌亦来请辞,他向躺卧榻上的本初跪地哭道:“某虽为荀氏子,然亦略知忠义,并不敢私行背离事,只因族中叛逃,天意弄人,再难得公亲近。某与阖族悖逆,或遭人弃,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乃与族中断绝恩义往来,立誓此身定不仕曹。河北经此大挫,又受九品法诱,幽冀世家恐多欲改投曹操,曹操更难敌,此一时之困,望公忍辱待时,后图再起。今厚颜请辞改投邓氏,一为观其新政如何,二为交两家之好,借其势助公敌曹,公切勿以为罪!”
自荀彧领家族改奔曹操,身为荀彧嫡亲兄长的荀谌不愿负背主之名,一个人独留在邺城,只是他的身份已尴尬之极,袁绍虽表示大度不怪罪,却再难得以前那样的信任。要知本初当初求入主冀州,还是荀谌以口舌说服韩馥让位的,就这样一位功高劳苦之辈,在邺城却已被边缘化许久了。
不是荀氏抛弃了他,而是他荀谌抛弃了家族,到现在,荀谌仍无怨无悔。
颍川曾有豪族唐氏,也就是邓季姬妾唐珞的家族。唐氏族中有位名唐衡的。成年后阉割入宫去做宦官,时来运转,因诛灭外戚梁冀有功。被封为汝阳侯,他的兄、弟也得任高官。唐衡贪暴。士人多不耻,他做宦官入宫之前,家中生有一个女儿,得势之后,想把女儿嫁给汝南士子傅公明,可惜傅公明坚拒不娶。被拒之后,唐衡又看上了荀氏子弟中俊秀多才的荀彧,欲将女儿许配给他。
荀氏八龙之一。荀衍、荀谌、荀彧的父亲荀绲为攀附权贵,同意唐衡这门亲事。为此事,荀谌多次阻拦父亲,又劝说荀彧勿娶,但都未果,最终这奸宦之女还是做了他的弟媳。
此事成为荀彧一生的污点,知晓的士人多讥讽、嘲笑。
荀谌有道德洁癖,荀彧娶妻事使他对父亲、弟弟都很不满,再经荀彧领家族背主另投事,就与家族彻底反目。荀氏虽在曹操处大获收益。荀彧、荀攸都得重用,九品世家法颁布时更位居一品之家,荀谌却也不会再去回归。
君子当温润如美玉。富贵荣华难污其洁。
就算到了此时,他也是来当面向袁绍面请辞别,交代清楚,并非暗自背逃叛主的无德之辈。
舍弃家族,荀谌本只想一心留在袁绍身边,奈何本初左右不肯再如以前那样信任,这是无解的心结。
去岁冬季里出使雒阳,得列席亲闻邓季的立国新制,对荀谌来说。冲击巨大,甚至几乎全盘颠覆了以往的认知。心中对这新元国滋生出无数的好奇来。河北已敌不过自己家族支持的曹操,回邺城又不会受重用。闲人一个,还不如趁这个机会留下改投司州,在外作袁绍的助力,同时去亲自参与、观察元国的新政。
十年前的旧心腹跪伏地上痛哭着请辞,袁绍闻之也感心酸,不过此时,他只能苦涩一笑,硬着心肠道:“相交十余载,非卿负我,实我有负于卿。友若此后居司州,得使邓慕安与冀州交好,便为我之助力!我与卿不得为主臣,亦可为良友。生逢乱世,天下守节持义者尚有几人?得遇友若,我已当无恨!待归邺,仲茂与家小不日遣心腹送至,无需虑之。”
友若是荀谌的字,仲茂是荀谌已经弱冠的儿子荀闳的字。听袁绍说完后,荀谌又跪伏痛哭流涕半天,还是看到袁绍精神不济,方才辞别出,第二日往投司州军中。
荀谌是曹营首席谋士荀彧的嫡亲兄长,本名门高士,又出仕袁绍日久,历事干练,再如新出仕者委任县令之流的官职完全说不过去,如今新元正缺人用,得他来相投,邓季自然欢喜,急送信往雒阳请田丰等定夺。
要立新朝大元,乡老院真正运作之前,阁臣、六部尚书等职位就需要先拟定人,这么多高职只能从现任的地方郡守中抽调,郡守一级官员就将极缺人用。
田丰等之前已共议,立国后,要将左冯翊、右扶风、京兆尹三郡撤掉,右扶风大半划给天水、武都,再将剩下的合并为长安郡,以邓芝为郡守,杜畿、韦康都要到朝廷中央任职。
杜畿已经确定将是未经乡老院任命的第一批阁臣之一,韦康则预定为掌尚书台的尚书令,虽与郡守一样只是三品官,却管理书文诏令传递,乃是要职。
荀谌不是察举选入,应当成为邓季治下张义、韦康之后第三位出仕便任郡守一级的官员,不过不好就委任为地方牧守,田丰等再议后,认为待立国后,可命他为御史台之御史令,一边管理记录卷宗,一边熟悉司州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