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节:替身2(2 / 2)
扛锄头的汉子,挑担的农妇,抱婴孩的母亲,无不相视一笑,摇了摇头。地里还有活要干,好些转身就走了。
在这个封闭落后的小山村,除了东边有个看病的药铺,一个买醉的酒馆,从来没有过什么私塾。男娃女娃,也不读书。小点的玩泥巴,大点的摸鱼抓虾。再大点的跟着大人砍柴挖地。女孩十三,四岁就嫁了人,男孩十五,六岁就讨媳妇生娃。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道是哪般模样。
地保也猜出了大伙的心思,拉高了嗓门又喊道:“村民们,知道读书有多少好处吗?书读得好,可以上京城赶考。考上了,可以当官老爷,可以考状元。考了上状元,可以去皇宫里见皇帝。你们想想,哪家要是出了个见过皇帝的状元,那是多么光耀门楣的事!那可比男娃生得多,更扬眉吐气几百倍!”
原本走出一段距离的汉子农妇,又停住了脚步,饶有兴致地望向地保。
“你们什么都不用出,只要每日让自家的娃儿,去私塾就行!这等好事,也只有咱们老榕树村才有!大家要感谢这位白员外,出钱出力……“
周菡儿赤着双脚,蓬头垢面,衣裳褴褛,又杵了根木棍,看上去和流浪的乞丐一般无二。
她站在西巷口,远远地望着聚集在老榕树下的人们,静静地听地保说话。
忽然,从她身后冲出一个半大点的男孩,抬脚就冲周菡儿杵着的木棍踢了过去。
“哐当”一声,木棍弹出去老远。
孩子忽然失去了支撑,左脚又不敢受重力,膝盖一曲,就往前扑倒在地。
调皮男孩一脸嘲讽地冲她哈哈大笑道:“丑八怪,扫把星,知不知道这一跤叫什么?叫狗吃屎!哈哈哈!”
女孩咬着嘴唇,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权当被狗咬了。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跛一跛地走到木棍前面蹲下。
手才握到棍子,一只穿布鞋的脚就踩踏在木棍中间。显然,调皮男孩觉得自己的恶作剧没达到预期效果,犹为不过瘾!
他死死踩住木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龇牙咧嘴,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就在这时,调皮男孩身后,一条不高的身影飞一般地朝男孩冲过来,跳起来就用双手箍住他的脖子。
“啪”地一声,两人跌倒在地,顺势扭打在一起。
“你敢再欺负她?你再敢欺负她?我张熠然跟你没完!”小个点的大声叫嚣着!
调皮男孩嘴里也骂个没完:“你条疯狗,什么时候护起这个怪物来了?这个扫把星,她是你媳妇?还是你娘啊?”
两个男孩你踹我一脚,我擂你一拳。边打边骂,一会你骑到我身上,一会我又骑到你身上,滚了满头满身的黄泥……
周菡儿坐在旁边地上大喊:“别打了!别打了!”护着尚未全好的伤腿,也不敢靠近!
“啪”地一声脆响,重重一巴掌落在周菡儿右脸上。
还没摸清楚状况。耳旁风声乎乎,“啪”地一声左脸又挨了重重一下。打得她眼冒金星,头晕目眩,一下就趴倒在地。
火辣辣的脸颊刹那浮起一双红红的手掌印,只觉得一股热流从鼻孔里缓缓流出。用手一抹,满手腥红!
女孩惊慌失措地抬起头向上望去,膀大腰圆的悍妇,岔开双腿立在她面前,怒目圆睁,双手叉腰。
孩子左右摇晃了好几下才坐起来,沾满血迹的小手紧紧捏着鼻子,泪水瞬间冲到了眼眶,她刚想张口。
悍妇的手指头就戳到了她脑门上,戳得她东倒西歪。
“你这个怪物!扫把星!现在更加不要脸起来了,使了什么法子?用了什么手段?唆使我家狗蛋替你打架?”
女孩从小到大受人欺辱打骂是常事,但除了他爹对他动手,也仅限于不懂事的孩子,她从来也不放在心上。
被大人打,今日还是第一次。
树下的村民们,听到打骂声,一看,发现被打骂的是如同乞丐一般的“绝户头”的女儿,便像看把戏似的,冷眼旁观。
在地上缠斗得难分难解的狗蛋,好几次想从地上爬起来,奈何被对手困住了手脚,费了好大的劲才甩开他。
翻身起来一把拽住他娘亲的手。用尽吃奶的劲,将悍妇拽得站立不稳,东倒西歪……
急得一连串的大喊:“不关周菡儿的事!是我跟那兔崽子的私仇!”
悍妇稳住脚跟,恶狠狠地冲女孩道:“扫把星,离我家狗蛋远点。否则就不止这两耳光的事!”
回头揪起狗蛋的耳朵,边打边骂地往前走了。
狗蛋被她娘拖得踉踉跄跄,双手护着耳朵,使劲地扭过头来,朝身后的女孩喊:“周菡儿,对不起……对不起……”
地上的孩子披散着脏发,捏着鼻子,满脸通红。红着眼睛望向村民。村民们一个个冷漠地扭过了头,权当没看见。
孩子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良久,终究没有忍住,豆大的泪滴扑簌簌地从眼角坠落!
她爬向不远处的棍子,拾起来,支撑着站起身子,一只手捏着血流不止的鼻子,一只手杵着木棍,像只被众人围殴了的流浪狗,艰难地朝西巷蹒跚而去……
手持玉扇,站在树下的高大老人,目睹了这一幕。沉吟道:”愚民啊!愚民!”照着悍妇的方向轻挥衣袖。
走在西巷的悍妇,脚下忽然多了块挡路石,毫无察觉的被拌倒在地!身子重重地往前一扑,将前方一大泡新鲜的牛粪砸了个稀烂!臭哄哄的牛粪溅了她满头满脸!
妇人赶忙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全身上下的牛粪,愤怒地扭过头,对着周菡儿方向,连声“呸!呸!呸”。
忿忿地骂道:“这个死扫把星碰不得,谁碰谁倒霉!”
——————
夏末秋初,村西头的私塾便建好了。
周菡儿也偷偷地去看过,学堂建得甚为气派,围着高高的院墙,朱红的大门,上方悬挂一块大大的牌匾。几个金漆大字,是什么字她不认识。
院子里青石板铺面,左右两间宽敞的教室。后院是什么她不知道,看着好像也很宽敞。她只敢扒在大门外,伸个头进去瞄了几眼。
读书,她也想,但是不可能了。
短短几个月里,这个可怜的女孩儿,家里又发生了重大变故。
她那整日醉薰薰的爹,忽然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