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2 / 2)
当年矅王掘大月氏古墓,盗冥棺,千里迢迢将李姑娘送来迦叶府救治。后因人觊觎,为堵悠悠众口,迦叶家主便让人将那口冥棺一把火焚之殆尽。那火当时烧了整整三天三夜,熊熊烈火,火光冲天。
天下人直叹可惜。却不料这东西,竟是被迦叶少主私藏了起来?!
来不及询问事情缘由,当即将棺材装好,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往中原。
后来,迦叶司南偶然问起,自家儿子为何冒死藏了那口棺材?
迦叶少主擦拭袖箭的动作一顿,转头望来,凝视着自家阿爹。
只见那人,眸底映射的落日余晖,仿如沙漠中即将枯竭的一汪死水,泛着丝丝余晖,潋滟惊艳,隐了流年孤独。
良久,说是给阿爹你备着。少年口吻依旧,冷漠依然。
闻言,迦叶司南愣怔半晌,莞尔安慰。阿爹纵然为半身入黄泉之人,亦不急。
见人不搭理,抬袖箭,直指不远处落单的一只北雁雏儿。
正欲放弦射杀,却是被迦叶家主抬手制止。无奈宠溺的轻轻揉了揉这少年的如墨青丝,叹笑。
“一切有阿爹在,别怕。”
迦叶少主微顿,眸色微沉,稍纵即逝。手中袖箭放下,悠悠不屑瞥了眼迦叶司南,沉眸未语。
目光转向天际,夕阳西下,落日余晖,风吼沙怒,成群结伴的大雁北归,雁过无痕。
中原东疆,云景洛殇城。
一夜春雷惊天,电闪雷鸣,连夜狂风暴雨。
城外凤鸣山,本是漫山绽放的灼灼桃花,一夜之间,零落成泥碾作尘。
“驾驾”
洛殇城外,康庄大道,晨雾之中,两道人影骑马风尘仆仆,匆匆而来。马蹄声急促,践踏泥泞之中,朝凤鸣山而去。
云雾缭绕,晨曦明媚,夹杂着丝丝雨后冷意,雾气朦胧,风中飘来悠悠漫长的叮铃响。
曜王陵寝,悬挂在檐角的七月流火铃叮当作响。宽阔白玉石大地,静静放置着一口朱红长棺。
一人,立于棺前,负手而站,狭长凤眸深邃,红袍猎猎。
邪眉入髻,绯唇微抿,一袭殷红暗色鎏金华袍,红袍猎猎,三千如墨青丝随风舞动,猖狂恣意。
身后赤红灵柩,静默躺着一人,一张风华绝代面容,早无血色。
黎王睥睨那灵柩内,同自己七分神似的面容。狭长凤眸,一丝厌恶掠过。
“主子,矅王妃来了。”
凤眸深深凝望着不远处的长阶尽头。等待着那长阶尽头而来的人
旭日渐升,长阶尽头,一道踉跄人影,渐入眼帘。
身形微踉跄,恍若错觉。一身罗衫褴褛,青丝凌乱,好不狼狈。
望着那风尘仆仆赶来,手握长剑的女子,同在灵柩旁的凤容不免长吁短叹。
“啻顼殿下放心坎上疼着宠着护着的人,可悲可叹。”
一人手中悠哉悠哉拿着火把,迫不及待,急切问道。“人来了,可以毁棺灭尸了?!”
“不可胡闹。”凤容不免轻声责备。
黎王沉眸,望着那跌跌撞撞而来的人。
接过一旁一名男子屁颠屁颠,迫不及待递来的熊熊燃烧的火把。
风吹,火焰摇曳,嚣张中透了几分苍凉。
对面女子嫣然一笑,一双桃眸血丝交错,斥红湿润。手中的长剑握紧,欲松,倏忽握紧。
宫铃叮铃作响,三千凌乱青丝飘拂,眉目依旧,亦如往昔,莞尔一笑。掩了半世苍凉无力
翌日,云景上下传遍:说本是失踪的曜王妃昨日连夜赶回凤鸣山,终是于事无补。那黎王,当着人的面,一把火将曜王殿下的遗体焚之殆尽。火把一扔,棺木顷刻噼里啪啦呼呼剧烈燃烧起来,火势凶猛,已无回天之力
而那曜王妃,终是从万里长阶倾身而下,生死未卜。
曜王府,海棠庭院中,白玉石桌处。
“勺黎,如今这天下,可是恨不得将你五马分尸。”
正是先前递火之人。
白玉石桌旁,一袭锦蓝色华袍的墨月珺沉眸。
“你那嫂子,可真是执着。人都已死,偏去寻棺救人。这马不停蹄赶到乌孙边境,听闻消息,却是疯了似的赶回来。可惜,无济于事哟。且看她那样,只怕也活”
悠哉倒挂在树上的男子话音未落,便是被一记杀气掠来,逼得从树上摔下。
不免委屈不悦,望向对面石桌旁的自家兄长。
凤容莞尔一笑,口吻几分无奈。
“此番就不应带你前来,让你好生待在椋都。”
男子撇嘴嘀咕埋怨几句。
“若真如此,还不得被阿娘念叨死。都内都外,崽子长,崽子短,可不郁闷难受。”
凤容莞尔,望向对面之人,“你也无需过于担忧。李姑娘,会醒的。”
黎王凝眉,目光掠窗。
男子就地上翘腿而坐,啧声不已。
“大哥,他这嫂子醒时,只怕也是疯癫入魔之际。勺黎,你不免决绝了些。焚了一堆骨灰,还让风给吹散了。人好不容易抓了一把,又给你弄没了。啧啧啧,弑兄毁尸,这等天理不容之事,也就你做得出来了。不论真假,你可就成了这人人欲杀之而后快的罪人。”
“啻顼殿下,此番,可委实绝情,把你这个亲弟弟坑到如此地步。”
一脸幸灾乐祸。
“阿夜”
“依我看,也别醒了。醒了这事可就麻烦了。”
又被幽幽扫了眼,佯装未见,却是噤声不再多言。
毕竟打不过这人。
凤容思忖,“如今,矅王妃长睡不醒也并非坏事。这世人,南柯一梦,待醒来,心中执念,也该是淡了,忘了。”
墨月珺望向那繁花怒绽的庭院,沉眸。“南柯一梦,兄长岂会舍得。”
风起,满院怒绽繁花,随风入窗,悠悠飘落锦榻。
那静静躺睡在榻上的女子,容颜安详,眼角朱砂痣褪了几分颜色,手缠红绳,恍若隔世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风起故人归。一曰风动,二曰幡动,执者心动。
司徒家的公子笑了,他的阿月走了。
风拂,城河秋蝶至,华轩长穗舞,宫铃响,隐去一声亘古轻喃:可算是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