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七章(2 / 2)
短短的四个字,元英缓了两次才说出口。每停顿一次,喉咙便来回滚动,似是塞着一块肉,都气都吐不顺畅。
医者之言,向来是说七分,留三分。但这并不适应于徐謇。他直言不讳道:“随时!”
“也罢!”
元英竟笑了起来,“早知结果,孤又何必耿耿于心?盖楼,替我送送徐医令,莫要怠慢!”
徐謇不急不徐的朝元英做了个揖,似是永别一般,而后才由那老仆陪着,出了寝室。
待人走后,元英呆呆的盯着房梁,口中喃喃自语:“天下未定,国事未平,飞虎何其不甘,但陡之奈何?”
而叹声未落,房外一阵急奔,那老仆去而复返。
“何事?”
老仆咬了咬牙,盯着元英,“殿下……功亏一篑!”
元英一急,一口气窝在胸口,脸色涨的紫红。
老仆忙扑上来,替他舒着气:“本该万无一失,但千算万算,未算到高肇节外生枝,竟早早予府内备了伏兵,致使前功尽弃。”
“高肇,怎可能?”
元英梗着脖子,原本空洞无光的眼中充满血丝。
此次可谓百密无疏,高肇是如何知道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库休呢?”
“已当场自刎!”
此事知情者就只三人,除过这房中二人,就只一个库休。如今已然自尽,自是死无对症,本该是松一口气才对。
但元英的双眼就如毒蛇,阴冷的盯着老仆。
库休既然以死护主,那还能是谁?
老仆曲膝往下一跪,指天发誓道:“殿下,若是臣所为,九世不得好死!”
若是能被几句誓言蒙混过去,元英也就不是元英了。
他死死的盯着老仆,“盖楼,高肇许了你什么好处,使你置与我五十年的情份而不顾?”
老仆心中暗暗一凌,重重的一头砸在了地上:“殿下既不信仆,仆唯有经死明志?”
看他毅然绝然的举起烛台,刺向胸口之时,手都竟然未抖一下,元英心中突的生出一丝明悟。
原来盖楼早已萌生了死志?
为何会如此?
“拦下他!”
“拦”字方己出口,一道银光就如匹炼,准而又准的斩在烛台之上。一道影子就如鬼魅一般的冒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把刀。
黑影收起佩刀,恭身秉道:“主上,高府安排的极为周详,恰至李氏仆臣死伤殆尽,李承志命悬一线之时,高氏部曲便如同天降,将其救了下来。就如此事从前到后都由高氏一手谋划一般……”
元英牙齿咬的咯吱直响,紧紧攥着拳,竟坐了起来,“不是你,还有何人?盖楼,你是否已知我必将杀你灭口,故而恩将仇报?”
不知是不是被一语道破心思,还是惊恐于元英竟能自己坐直身体,说话更无之前哪般更不成声,老仆的两眼瞪的有如铜铃。
恰至此时,门外一声急呼:“殿下,李承志杀来了?”
元英悚然一惊,似是不敢置信:“所率部曲几何?”
“只他一人!”
黑影满脸喜色:“主上,天赐良机!”
良机么?
元英猛一抬头,厉声道:“杀了盖楼!”
黑影猛一怔,但也就一息,便猝然出刀,刺进了老仆的胸口。
难道是天要亡我元氏,为何先帝一死,魍魉魑魅就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盖楼一死,便是死无对证。是以李承志明知是孤所为,又能如何?放他进来吧,就称元英在此,要杀要剐皆由他处置……
你也莫要劝我,只因孤已然让徐謇用了猛药,已活不过今夜。本是欲入宫死谏,以诛高肇。却不想棋差一招……即如此,以我将死之躯,换李承志一命,可谓千值万值……”
“便是如此,殿下万金之躯,岂能任其凌辱?何不直接将其斩杀于此?”
“斩杀于此?莫忘了李承志有免死铁契,故而死在何处都可,就是不能死在我中山王府。”
元英咬牙惨笑,“世态炎凉,人心淡薄。待老夫死后,你以为元澄、元嘉会不会顾念旧情,维护我广阳王府不受牵连,更能保元熙等一世平安?”
既然顾念子孙,那家主又何必将事情做绝?
“臣明白了!”
黑影叹着气,拱手一拜,快步跑向前院。
李承志早已被血浸透,故而刚入王子坊街口,里卒便闻风而动,如临大敌。
里正拦他,被他一刀鞘砍翻马下,里卒又来拦他,被他飞起两脚,踢出了数丈之远。
再之后,李承志便抽出了刀,谁拦砍谁。
元琛仗着和李承志是连襟,跑来劝他。但人还在数丈外,便被李承志一箭射掉了王冠。
至此,再无一个敢近至李承志十丈之内。
元琛紧紧的缀在李承志身后,急的大吼:“到底是谁将你害成如此模样?”
李承志却是充耳不闻,一手执弓,一手提刀,不急不徐的往前走着。
而他嘴中,骇然咬着元恪亲赐的免死铁券。
直到一匹快马奔来,称中山王府恭迎李国公大驾,众人才知,李承志是来寻元英的。
这般大的阵仗,中山王府自是早有准备。李承志还在里外之时,便大开中门。
坊下立着一个文官,应是王府的司马。看他浑身染血,顿时一惊。
但想想元英厚赐,不由的又将腰挺了挺,厉声斥道:“李国公,如此光天化日,竟予当街杀人,汝视王法为何物?”
光天化日,当街杀人……王法?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李承志呲牙一笑,露出一口渗血的白牙。
司马只觉这牙怎这般可怖,突有一道银光闪过。
他感觉,自己竟飞了起来……
头颅飞上了半天,又砸至阶下,尸体才轰然倒地。如镜般的刀面上,一道血线潺潺流下,几息之后,涓滴不剩。
真的杀人了?
远远缀在身后看热闹的人顿时哗然,元琛更是吓的浑身直抖。
完了……
今日的李承志,定是要将中山王府杀个人头滚滚。
“快,入宫,秉与诸公与太后……”
一众元氏家臣本立在阶下,此时已作鸟兽散。一个军将抽出刀来,指着李承志喝道:“李承志,此乃中山王府,休得放肆。”
“呵呵?”
李承志怪笑一声,取出口中铁券,往门里一抛,“李某之屈屈性命,何必殿下殚精竭虑,费心布局?如今李承志已送上来门,来取便是。另外,转知殿下一声,李某此来除了送死,也是来杀人的……”
铁券落地,李承志就如一头豹子,直扑军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