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八零章 你不仁我不义(1 / 2)
「粮草不够了!」
李韶一怔,盯着面露愁色的李承志。
见他神色不似做伪,李韶稍一转念,心中陡然一沉。同时也明白李承志为何如此发愁。
这一战,虽说破了萧、陇二关,又占了泾州,岐州等十一郡八十九县,缴获的粮草足百万余石。
乍一听很多,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如果不算西海出征的十万兵卒,只计予此战中俘获的十数万降卒和民壮,一人足可分得十石粮还有余,逾一千余斤。便是全都当猪喂,吃两年也绰绰有余。
但莫忘了,李承志已占岐、泾二州,并高平镇,等于偌大的关中,已有近半已归西海。
而这两州一镇,百姓镇民近有百万户,逾五百万人口,整整是降卒的四五十倍。就那一百多石粮,撒出去连个水花都看不见。
而好死不死的,眼见夏收在即,泾、岐、豳三州近七成的粮田却被元钦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还拿什么让百姓过冬,更惶论到明年夏收还有整整一年?
更过分的是,关中的豪强、士族、世家、门阀等,或是鼠目寸光,或是被逼无奈,个个都似昏了头似的向朝廷献粟买官,也就将将留够了一年的口粮。
如此一来,李承志就算想杀鸡取卵,劫富济贫也不可能了。
李韶眼中浮出一丝怒色,咬牙切齿的骂道:「元钦用心何其恶毒,该杀!」
便是将元钦千刀万剐,又有何用?
所谓两军对垒,胜者为王,无所不用其极。若是换作他,也不一定就干不出来……
李承志暗暗一叹,沉声说道:「仅凭如今的存粮,便是顿顿吃草,也绝对养不活两州一镇近百万户百姓。故而须另图他谋……前几日,尚书(崔光)回河西督收夏粮,起程时曾与我秉烛夜谈,并留下上下策……
其一,徐徐图之:就地退守陇西,只驻守陇萧二关,并高平与金明等关中门户,将这疮痍满目,穷困流离的关中留给朝廷,看他如何作为……
朝廷若是进,便会收复两州各郡各县,驻以兵卒,派以口粮,并遣以民夫,以备来年春耕。而如此一来,就要做好再被我再占一次,再抢一次的准备。
所以我以为,朝廷十有八九会退。也就是待我退兵之后,将两州百姓彻底迁入关东与河东,或是六镇……故而此策,只能占地,而非留人。」
根本不用他以为,既然明知西海还会打进关中,皇帝也罢,元怿与朝廷也罢,便是再蠢也断不会做出资敌的行径。所以十成十会迁尽岐、泾二州百姓,迁往洛水以东。
李韶勐一摇头:「不妥……若就地撤兵,那此战有何意义,就只为攻占萧陇二关,日后只偏居于河西?日后若再想图谋中原,兵源、粮草又从何而来?更有甚者,此次若是撤了,下次再想占,就绝不会这般轻松了……」
「尚书也知不妥,所以才有上策:趁热打铁!如今朝廷大败,正是士气尽失,军心惶惶之际,我军当以破竹之势,尽复关中全境。
虽然泾、岐、豳三州的粮田被元钦烧了个七七八八,但五州中最为富庶的华、雍两州还在,若得这二州之粮草,未必不能养活关中……」
李韶在心中稍一盘算,便知此策才为老成之道。
虽说随元钦溃入雍华两州丁壮足还有近二十万,但大半皆为民夫,少半亦是败卒,不但是乌合之众,更是败军之卒,殊无军心、士气可言,又岂是西海虎狼之师的敌手?
说不定都用不到两个月,便能长驱直入,尽复关中。
但也并非没有后顾之忧。
「若元钦故伎重施,将华雍两州的粮田也尽数烧了呢?」
「若朝廷真敢这般作为
,使关中赤地千里,那就不要怪我釜底抽薪!」
李承志冷声笑道,「两百万户百姓,逾千万口,若是全部逃入河东与京畿之地,又是何等光景?」
李韶只觉头皮都麻了。
整个元魏才多少人口?
不过五百多万户,不到四千万而已,而关中近占三成。若全部涌入大河以东,河东与京畿焉有不乱之理?
河东一乱,前年才被高肇祸害过的冀、定等州自然也就乱了,更是阻绝了洛京与六镇之路。
算来算去,朝廷就只余大河以南小小的一个角。说不定都不用李承志出兵,洛阳就被流民攻破了……
「当然,此计甚是恶毒,能不用,则不用。但须让朝廷知道,真若是逼急了,我定然用的出来。是以明知是钦鸩止渴,资粮予我,元钦也绝不敢再烧两州良田……」
「那就打!」
李韶以拳击掌,满脸都是兴奋之色,「西海之军制、战法,乃至兵械皆与众不同,便是某雄心未老,怕也是无法帮你领军。但好在予关中尚有些许薄名,自当为你筹动粮草、坐镇后方,你放心出征就是……」
「好,那就谢过世伯!」
李承志点头应下,又温声笑道,「不过还有一事要劳烦世伯:可否帮小侄写几分信?」
「写给谁?」
「河东诸世家……」
李韶稍一转念,便知李承志的用意:这是准备劝降?
计谋老套无所谓,有用就行。更何况对世家、士族而言,没有什么比家族延续更重要。
只要不是眼瞎心瞎之辈,自然能看出孰强孰弱。这些墙头草心里清清楚楚:便是还不到做出选择的时候,也该韬光养晦才是,而不是争做出头鸟。
李韶更是信心大增,朗声笑道:「备纸墨来!」
他笔走龙蛇,不多时便写就一封。李承志接过后略微一扫,稍稍点头,便令李孝先装入信封。
李韶兴高采烈,灵思如泉涌,李承志再不打扰他,只是于桉后坐定,又从文书中寻出一封圣旨。
圣旨是前几日由洛阳送来,与崔光、张敬之商讨后,崔光才回了河西。
隔河而治?
看来朝廷是真急了……
……
天上飘着绵绵细雨,时下时停,已接连五六日。
细雨将青石台阶冲涮的油亮,阶下已积了水,时而就会冒出一个水泡。
望着阴沉的雨天,听着堂外的嘈杂,薛景茂脸上的肉皮不由自主的抽搐。